三叔卜完卦,商议一番后,李元渊递给他一封信。
“烦请真人去趟太守衙门。”
这才想起,他的宝贝侄儿还在大牢里受苦,瞪了眼李元渊便走了。
毕恭毕敬给门房做了个大揖,刚走出李府,三叔脸上又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模样,哪还有方才卜卦一丝的仙风道骨?唯唯诺诺朝衙门赶去。
李府中堂,李元渊此时心情大好。
一串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爹爹,何事这般开心?”
“你都听到了,何必问爹?”李元渊低着头,难掩喜意。手持毛笔,在宣纸上随意书写。
曼妙的白衣拂过卷帘,款款而来。她微微一笑,中堂顿时多出色泽。
“我不明白,玄青子原属于俞大家一系,俞大家身死后,这一系要么倒向新帝,要么成了清流党,处处与宫里那位作对。爹爹今日单独与玄青子相见,难道不怕被猜忌?”
李元渊摇摇头,说:“爹若想倒戈,十八年前便和俞大家一齐去了。以宫里那位的城府,不会挂在心上。”他抿了抿嘴,望着宣纸,眼神迷离。
李云素若有所思,听父亲说道:
“再者,爹信奉的是俞大家的主张,俞大家捐国后,剩下那些酸人的迂腐之言,爹是一句也不爱听!纸上谈兵罢了!”
李云素担忧道:“可清流党和新帝派也不容小觑,若他们对此事大做文章,一心拉爹爹下水,宫里那位说不定会”
李元渊哈哈大笑——
“傻孩子,这党争啊,莫要看得太重。就好比一个家庭,如今宫里那位已经站上夫君主位,新帝派顶多算妻,清流党连妾都不如,平常拌拌嘴是打情骂俏,维持情谊,他们可不敢动真格。”
李云素点头道:“那爹爹也不至于这般开心?”
李元渊搁下笔,声音温柔:“爹问你,既然宫里那位已经站上主位,为何还要保持党争的局面?”
李云素美目流转——
“为了做给一些人看?”
李元渊笑道:
“呵,大丰朝最大的隐患不在党争,也不在京兆府,而在这天下七州!京兆府争的越凶,外面的人才放心啊!十八年前,各路豪强借圣人退隐之名,打着重振儒释道的公号,不知办了多少私事。腐肉终究要割,但以京兆府之力割七州之肉,仍需要徐徐图之。”
“圣人避世前,青云两州道家盛行,如今基础健存,宁王这些年打着道家的旗号招兵买马,大肆宣扬与玄青子的诡闻,谋取资历。玄青子只要不出山,宁王便是重振道家的代表。可谁曾想,玄青子十八年后重出江湖,第一个找的人却是爹爹我?爹不费一兵一卒,破了宁王的道家正统,你说爹该不该开心?”
李云素一点就通,思索片刻,说道:
“我猜爹爹最开心的,应该是俞明欢到府上做客吧!”
李元渊难掩欣赏之色,故意问道:“哦?为什么?”
李云素不假思索:“若是玄青子一直留在府上,犯了宁王大忌,真的狗急跳墙,青州兵戎相见,并非宫里那位想看到的局面。可若玄青子一走了之,以宁王捏造传闻的本事,此事也击不起浪花。反而,俞明欢乃玄青子唯一的弟子,将他留下,宁王虽然忌惮,又不知虚实。一来二往的试探,必然露出破绽!”
李元渊情不自禁鼓起掌来。李云素淡淡道:
“老谋深算的政客从来不在意对方会拿走什么,却在意对方能留下什么。所以爹爹,从玄青子进李府那一刻开始,你就在思考留下俞明欢了?”
李元渊心虚一笑,开脱道——
“时也,运也,命也。”
“爹爹干脆将女儿许配给俞明欢吧,我感觉以爹爹的狡猾,女儿迟早有一天会被卖了。”
李云素撅起小嘴,李元渊语重心长——
“俞明欢乃玄青子传人,又与俞大家千丝万缕的关系。单凭这,此子必不会差。但结亲是一剂猛药,此时还不是时候,且看他造化吧!”
李元渊入戏太深,一时竟听不出女儿在撒娇。气得李云素一跺脚——
“哼!我才不想听这些!”
老父亲瞬时反应过来——
“爹糊涂了!云素想嫁谁就嫁谁,爹爹绝不过问。素儿放心,爹受过先皇自由意志的教导,推崇自由恋爱!再说了,爹可没有本事安排你的婚事,对不对呀——青云卫,云娘!”
李云素咯咯一乐,缩下脖子吐出粉色舌尖,嬉笑道:“云娘这称呼,真的好显老啊!特别从爹爹嘴里说出来,哼!师父却不许我改!”
李元渊打趣道:“一入青云卫,官位之高,和你爹平级,总不能叫小云小素之类,太轻浮了些!”
李云素笑道:“爹爹就会抬举自己,我的官职可比你高三级呢!”
李元渊装作负气,双手抱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