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俞明欢好不担忧。三叔走了两个时辰,却一点儿动静没有。
送个婚书很麻烦吗?根据原主的经验,三叔大概率搞砸了。
有关三叔的印象——
一间破败的铺子,门头的招牌歪歪扭扭写着天、地、人仨字。主业乃操办白事:以一己之力请来天上诸位仙君为逝者捧场的活动,但常常收不到尾款。
原因是三叔真诚坦率,直言不讳的告诉逝者家属,仙君不给面子。哪像别的法师,对着空阔的道场,敲锣打鼓的喊着——
“大罗金仙第一排坐好咯~真君第二排上坐哈~各位仙君自己找位置啦。”
所以三叔业务流失的很快,直至替人看相摸骨勉强维持生计。却常常跟客人争个面红耳赤。
三叔算命的特点是,趋害避利,出发点是好的,强调客人可能发生的灾难,从而提醒其注意。但通常情况是——
三叔一脸严肃的盯着客人掌心看了半天,眉头紧锁,缓缓开口:
“今夜子时,汝父必死。”
铺子也因此被砸了好多回,好在三叔有个九品的武师侄儿,才躲过了人身伤害。但原主还是挺佩服三叔的,他一语成箴,甚至惹来官府,怀疑是不是三叔犯的命案,苦于没有证据。一段日子,铺子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原主知道,那都是监视三叔的便衣捕快。
按穿越前的话说,三叔这人,有点虎。
做事只凭心意。
一身上下,除了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全是反骨。
俞明欢可想而知,当三叔最心疼的侄儿被人陷害,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倒无所谓,关键俞明欢看见了些不该看的东西,而且那玩意正在李府,他很担心三叔,也怕那妖物不放过自己,只想快点结案,溜之大吉。
妖物实力如何、性情如何、有何手段?有何目的?这些全部处于他的知识盲区。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三叔啊三叔,你赶紧回来呀!
另一边,李府中堂。三叔之所以不再掩饰,以玄青子的身份与李元渊相见,因为对方见得到他的道心。当初还是一名小小县簿的李元渊,一道参天地疏,奏疏里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惹得京兆府地动山摇。玄青子便随俞大家至青州拜访李元渊。七日之谈,他们畅所欲言,结下道心。
道家玄法,道心可见,则证明初心不变。
李元渊还是当初那个人,可他为何要助纣为虐
三叔问道:“既然你认可俞大家的主张,为何不辞官?”
李元渊微微一笑道:“和光同尘嘛。”
见他又拿自己的话搪塞,三叔语噎。不料被李元渊反问:
“既然真人知道被盯上了,为何还要来呢?”
三叔:
随即大怒道:“你的意思我存心害你?”
李元渊说:“玄青子自然是没这份心机的。”
三叔一时搞不清楚——这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哼!我想来便来,有何不可?”
李元渊连忙打圆场:“真人只是遵从道心而已。”
三叔眉头展露浓浓的疑惑——
“哦——我明白了,你想说你不辞官,也是在遵从内心?”
李元渊点点头,三叔摇摇头:
“害,跟你说话真费劲!李老爷啊,你可千万别想多了。我此次来青城郡,主要是为侄儿讨个老婆,谋个差事。带侄儿见见世面,省的他天天挤兑得我很没面子,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总不能”
忽然,李元渊声音冰冷,像在自言自语,打断三叔。
“玄青子,道家真君传人,大丰朝唯一的三品道尊,与俞大家结生死之谊,二十六义士死谏当日,斩叛军三千,孤身入青州,驻足江心郡一十八年,寸步不离。坊间传闻,玄青子与几位王爷相约,十八年后,誓为俞大家报仇雪恨。今日,玄青子出山第一站,却在我这!传言不攻而破。”
三叔:
“你想多了。”
“真人,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道心不会骗人。”
“哎呀随便你吧,我就纳闷,你们何须在意我一个老头子的态度?对对对,当初我一时冲动,是杀了些人,可如今圣人避世,道家神篆不知所踪,佛门金身法相碎裂,我们这帮三教九流,根本动不了法力。便是想阻挠,也没那个本事哟!”
李元渊诡秘一笑道:“当真动不了?”
“我骗你作甚?”三叔抬起袖子,习惯性擦了擦汗。
“俞明欢当真不是俞氏血脉?”
“我骗你作甚?”三叔擦不完的汗。
“我就开个玩笑,玄青子你紧张什么?”
“我有紧张吗?”
“不过就算真人骗我,也是道心使然。道心最大嘛~”
“嗯!有道理。”
李元渊又开始自言自语——
“说来奇怪,俞大家一生不曾婚娶,道家也崇尚清心寡欲,十八年前,为何偏偏拿走我一折婚书?”
这下三叔真的怒了,重重拍向桌子!哐的一声巨响!骂道:
“谁谁他丫找你要婚书了?不是你他丫舔着个b脸,让俞大家收下婚书,说无论以后是做亲家还是做媒,你都悉听尊便吗?”
“哦,原来是这样老了老了,记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