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长公主豁然起身，一头长发散落肩头，她冷笑：“本宫对你的心便是世人所不容之事，那大师对岳千帆的心思呢，难不成便是世间能容之事了么？！”

她话说的歇斯，毫不留情面，似是铁了心要撕破崇善大师皮囊之下所掩藏为世人所不齿的心。

然而，崇善大师却依旧是面色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总是这样处变不惊，不说话时，便如一尊真正的佛像，镀了金身，明明面上是悲天悯人的慈心，可若是剖开他的胸膛，里头所藏的却是铁石心肠。

姜元长公主忽然察觉了自己的无可奈何。

她缓缓迫近崇善大师，道：“崇善大师，你说佛渡众生，该四大皆空，六根皆净，佛祖割肉喂鹰，亦是牺牲自己成全之举，我不过对你爱恋成痴，你又为何不能还俗同我成婚，成全我一片痴心？

“亦或是……你的心里，当真唯有岳千帆一人？”

崇善大师没有回头。

他忽然伸出手去，姜元长公主下意识地驻足。

然而崇善大师也只是伸手将桌上的糕饼拿在了手中。

他遮掩薄唇，轻咬了那糕饼一口。

他低垂凤目：“这梅子糕的滋味，贫僧一直记得。

“可贫僧记得，是公主因痴恋贫僧所行的举措，是梅子糕生津可口，若公主深陷危难，贫僧也愿酒肉穿肠过，破嗔戒，破杀戒。

“可贫僧对公主所做之事是贫僧会对世上任何一位所为，其中并无半分爱意。

“即便对方罪无可赦，即便对方下一刻就会闭目仙去，贫僧也会出手施救，哪怕会因此而死，贫僧亦是不悔分毫，只因贫僧心有佛理，不可违逆。

“可公主既然好好地活在此处，贫僧便不能违逆佛祖，成全公主一己私欲。”

他说罢，便双手合十，盘膝打坐，闭目而默。

姜元长公主紧咬下唇。

她忽然发泄一般将桌上那盘花糕掀翻在地，瓷盘落地，碎裂成几块。

她拿起其中一块，举到脖子前，怒道：“若你不娶我，我便当场死在你面前呢？！”

崇善大师虽未曾睁眼，可姜元长公主话音未落，他便凌空飞来一颗石子，正砸在姜元长公主的手腕上，砸得她手中的碎片脱了手。

崇善大师一挥袖，地上的碎片便都尽数被他拢入了一处。

他继续拨着念珠，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姜元长公主彻底没了办法。

她忽然上前，从身后狠狠抱住了崇善大师的腰身。

崇善大师连躲都没躲，可他的身体亦是没有因姜元长公主骤然的凑近而有丝毫的反应，似是早已料到了她的举止一般。

他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女施主请自重。”

姜元长公主的泪，无声落下。

她起了身来，一步，又一步，沉默着离开。

每走一步，面上都有清泪划过脸颊。

直到她完全消失在门外。

崇善大师抬头望着慈眉善目的金身佛像。

他似是在询问，又似是在喃喃。

“世间多少痴儿女……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