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清楚他说的是无弃还是慕琬。
他压低了声音,微微侧过脸,对叶临兮说:“走。”
“什么?凛道长,这……”
“快走。”他面无惧色,“带我徒弟一起。”
叶临兮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不清楚狩恭铎的斤两,但也知道自己以凡人之身和妖怪作对没有什么好结果。他本是不怕的,可他身后就是两个姑娘——两个要人放不下心的、要人保护的姑娘。即使这样狼狈地退场于他而言实在不够男人,但比起她们而言,这不重要。
他将剑收了回去,忽然转过身,拉着两个姑娘的手腕向远处走。叶子序有些懵,走路时有些跌跌撞撞,阿鸾急了,吵着闹着要跑到师父身边去。她这一闹,叶子序也回过神来,与哥哥一并拉扯着她,向安全的地方跑。
“所以,百骸主在何处?”
“他安全得很……你得信我。”
狩恭铎还是笑着,笑得令他讨厌。他甚至觉得,施公子那商人式笑容都变得可爱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向山海靠近了两步。
“凛道长,我不想和你打。我受人之托,诚心给你带路,你何不信我?再者,我若真要杀你,我图你什么?我啊,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若想来,随我便是。”
他说的的确不错。不论他们中的谁,都是第一次拜访青璃泽,不论与狩恭铎还是皋月君本人在此前都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只是他这样做事,动机不纯,意味不明,难免不让人去多想。山海沉默了许久,将桃木剑放了下来。
“这就对了。”他笑说,“那么,请随我来吧。哦,顺便问问道长……您可曾考虑过,求得仙方,得道飞升之事?”
“……你想说什么?”
“别紧张,随便聊聊。”
慕琬随成幽走了许久。一路上,他讲了许多雪砚谷的事。他去拜访邬远归的时候,她刚离开谷里没有多长时间,变化并不算太大。可就这么点儿事,慕琬来来回回都听不腻。
“梁丘姑娘对门派真是有很深的感情。”他感慨。
“那是自然。”她说,“我记事起没多久,都是在雪砚宗生活的。”
“你师兄也说过你的事……对令尊的遭遇,我很抱歉。”
“啊……嗐,无碍。”
“你还有个兄长,听说也在京城做官?”
“不,他不在京城……他现在在很远的地方。他本来与我爹在一起的,爹被陷害以后,他也受了影响,被发配到很远的地方,连我们也不清楚。”
成幽沉沉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更喜欢山水……人就是这样,不及画。景致你远近看透了,也便会画了。你把人心里外剖开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话说的是。”
“对了,梁丘,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不到宗主怎么办?哎,想好了再回答。”
慕琬本想脱口而出,不会的,我一定找得到。可听他最后这么一说,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找不到的事。
“……我决心找到再回去。”
“找不到就不回去了么。”成幽轻轻抿了嘴,“也好。像普通人一样,过普通的一生。”
慕琬不知如何回答。她或许还年轻,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注定是不会普通的。
“怎么说呢……成公子,师父是我最敬仰的人,如生父一般。”她试着解释,“他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一定、也相信自己能找到他。成公子就没有尊敬的人么?”
成幽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稍作沉思,回应说:
“有的。而且,我也在寻的路上。不过你这样讲……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了。祝福你。”
他话音刚落,一阵异样的窸窣声从周围传来。慕琬立刻警觉地抓上伞柄,环顾四周。成幽也左顾右盼起来。这时,有人飞速从小径侧面的林间冲出来,在他们面前的石头上落脚。但仅是一瞬,他立刻腾身而起,消失在另一侧的林间了。
足够了,这一瞬。
慕琬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的脸上罩着一张面具。那面具上的红色纹样所勾勒出诡异的嘴角,她再熟悉不过了。
笑面狼。
慕琬猝然回头,突兀地对成幽行了个礼。
“谢过成公子,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