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辙他们来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是个村落——曾经是,而如今已被夷为平地。至于是怎样的力量这并不难看出,因为这里已经空余一方焦土,一点灰烬也不曾留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突然蒸发,消失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单单在这广袤而空旷的地界留下漆黑一片。
至于他们为什么知道这是一处村子,当然是听旁人说的了。而如此偏远的地方,又何来的“旁人”?这也能被解释:自从此地发生了某种异变之后,特意前来此处的人络绎不绝,不外乎是群僧侣道士阴阳师。他们都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或妖物,用怎样的力量,使得这个村子遭到如此彻底的、不留情面的破坏。
“啊,说起来……这村子之前就半死不活了。”
这是一位女性的阴阳师,谢辙瞅着她眼熟,但半天想不起来。他便追问道:
“何出此言?”
“我也是听临近地方的人说的——啊,当然最近的镇子也很远。不过他们终归是有些往来的,不然这小地方也很难自给自足。很久前,那里的人说这村子的人很少来换东西了。即便是来的人,状态也不是很好,追问他们也不多说什么。又过了一阵,便再无人来。有懂行的人说,他们村里中了邪术,有大妖作祟。也有些自信的行内人前去查看情况,但终归没有回来。想必要么是一并被妖术蛊惑,要么命丧于此。反正,都成了妖物的养料吧。”
寒觞看了看左边的谢辙,又看了看右边的问萤。三人对视一番,不约而同将怀疑的矛头指向恶使的身上。就在这个时候,寒觞突然“啪”地一拍手。
“啊!我想起来,我们是见过的吧?”
女性的阴阳师微微一愣,在焦土的边缘重新打量他们。问萤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也好奇地对视回去。阴阳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格外久,像是对记忆进行核对。
“好像、好像是见过。”她不太确定地点头,“你们是……那时候在绾龙城的?”
“喔,对对……”
谢辙也想起来,现在唯独问萤一头雾水。他和寒觞都还记得,那时候见归海氏时,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奇人造访呢。这位女性的阴阳师便是其中一位有些真才实学的。她还有种祖传的药方,能使人失去行动能力,甚至对一部分活尸也有效果。当时,归海氏还留下了她,也不知她现在为什么没有留在绾龙城工作。
“嗳,我记得你们当时……有四个人吧?”她的视线又从三人脸上扫过去,最终停留在问萤身上。“这位姑娘,瞧着面生,是当时你们之中的么?”
问萤听明白,这是发生在她随兄长下山之前的事。她扭头看向那两人,发现他们的神色同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还不等二人开口说什么,那善于察言观色的女阴阳师便开口道:
“不方便的话,不说也行,我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哈。”
“呃,我倒是想问您,没有留在那里么?归海氏与城主是熟人,为他广招人才,我以为您被选中了。”
女阴阳师挠了挠头,说:“确实如此。不过我留了一阵,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离开了。我上头管事儿的
那位,想直接问我要家传的秘方。这不是做梦吗?我就没给。他怕是想直接拿去讨城主欢心,不曾想碰到我这个硬茬。见讨要不成,两个月里头便不断给我使绊子、穿小鞋。也用不着这么恶心我,我自己滚便是,免得我们相看两生厌。”
谢辙微微皱眉。虽然这位姑娘也是个性情之人,让他回忆起那个带着女儿闯荡江湖的女中豪杰。不过这样的行事方式,他个人不敢苟同。解决问题,解决苦难,拯救百姓于水火中才是最重要的事。当然这不是说面对不轨之人就该为了所谓大局忍气吞声,而是说,先沉下气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对谢辙自己而言才是上策。当然,他不会因此要求别人。
寒觞道:“那这段时间,您也是辛苦了……”
“还好。我走南闯北,又见了不少世面,认识了不少人,总的来说也获益良多。”说罢,她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黑色土地,又接着说,“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过去的就过去了。关于这片土地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也是众说纷纭。”
谢辙忍不住问:“住在这儿的人呢?他们该不会——”
“大多数都死了,但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妖异。最后好像活下来一些人,但都神神叨叨的,若不是被最近的镇上人所救,恐怕很快便一命呜呼。但他们的体质都已经很差了,而且都干不了重活。谁会养闲人呢?如今他们四处流浪,一个比一个落魄。大概过不了多久这个村子的居民们就真正地死去了。”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太多感情,很难知道她是已经伤感过了,还是习以为常。至少她不是生来冷血的人,谢辙相信她不是。如今虽然受利益驱使,在过去被称作猎魔人的阴阳师群体数量依然庞大,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姑娘并非他们中的一员。
“你刚说,大火……”
“很显然是大火烧过的痕迹,”她指向前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焦土。“实际上也正是火灾。离奇的是,我听说,这场火连烧了十几天。它不曾熄灭,也不曾蔓延。火起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一来一去都令人匪夷所思。当大火终于燃尽以后,村子便什么都不剩了,就连妖气在此横行的痕迹也无从察觉。”
火……
谢辙看了寒觞和问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