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亲王最近几个月过得非常郁闷。
原本好好的差事,被那个傲慢的管事给办砸了,把本来有心投靠过来的人,给推到了对立面去。
如果只是如此也便罢了,可谁想到那个叫展念嗣的家伙,居然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而随着酒水生意的越发兴盛,朝廷潜在的损失就越多。
虽然皇兄不曾因此责备过他什么,但他自家却愈发的忐忑不安起来了,还不如被皇兄狠狠地责骂一番更让他心安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鬼的缘故,他现在总是觉得皇兄似乎有在疏远他,便是那宫中的太监们,对他那谄媚的笑容,感觉都像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这样不行啊!
得想法子把圣眷给挽回来才行!
可该怎么做呢?
忠顺亲王在自家的园子里面背着手走来走去,眉头深蹙,不住地嘘声叹息,那满园子里面的美景美色,都已经无法让他放松心绪。
“王爷,我琢磨这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
王妃见自家王爷近日里越发心忧,便在一旁给他出起主意来。
“此言何解?”忠顺亲王急忙追问道。
王妃便笑答:
“这朝中的百官不过都是一路货色,都是见异思迁之辈,料想那商人也该也当如是。”
“我料那姓展的不过是个商人,只需给他足够的好处,不愁他不转投过来。”
忠顺亲王便摇头叹息道:
“若是这般简单便好了,现如今我能给的好处,那四王八公也都给得,我给不了的好处,便得皇兄开口才成,却如何去拉拢他?”
王妃听了,便笑得花枝乱颤,拿手帕掩住了口,笑不露齿,一副大家闺秀风范。
“王爷这是当局者迷了。”
“那姓展的要的好处,可未必便是金银。”
“他既然之前有心投靠朝廷,必然也是个明眼之人,知道大势所趋为何。”
“只看他之前搞出的那‘交税媚上’的把戏,再看他转投四王八公之后,立即便把酒水生意分给了各家,便可知道,在他心中,金银是排在第二位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依妾身想来,多半他是怕了王爷,在打了那管事之后,担心王爷日后报复于他,所以才用最快的速度转投了那四王八公。”
“这位展老爷,可是个绝顶的聪明人呐,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够活的更好!”
“若是王爷给了他机会,表明态度,愿意既往不咎,还怕他不来投么?”
忠顺亲王低头仔细一想,觉得非常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赞道:
“王妃果然好见识!”
“那本王该怎么表明自家的态度呢?”
“很简单,王爷只要把当日坏事的那个管事打上一顿,逐出府去,再让人把消息送到那展念嗣的耳中,不愁他不明白其中的意味。”
忠顺亲王听完之后,眉头便又皱了起来,砸吧着嘴道:
“一个管事而已,本王倒也不在乎,但这么做似乎于本王面上有所损伤,不妥,不妥。”
王妃听了,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面子重要,还是圣眷重要?”
“当然是圣眷重要,不过……面子也重要!”
忠顺亲王涎着脸,将王妃搂进怀里,软语求道:
“王妃这般精明能干,再帮本王想个法子。”
王妃嗔怪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冷笑着昂起头道:
“我听闻那位展老爷颇为好色,王爷府中美姬众多,便赏他两个,这态度总够鲜明了吧!”
眼见王妃吃起醋来,忠顺亲王急忙陪笑道:
“王妃看哪个不喜,便赶了出去,拿去送人便不必了。”
“那宁荣二府的人,好生无耻,都把自家太太的姻亲送给了展念嗣做妾,在送女这方面,咱们可争不过那些人呐!”
“不是没有人选可用,实在是咱们家的亲眷,那也不是一般身份,那姓展的根本就不配啊!”
“哼!”王妃瞥了他一眼,没把他那点小心思说出来,也把话题轻轻撇开,“既然如此,那便找人调查一下,他和四王八公家族有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我便不信了,他们真的便亲如一家!”
“唔……还真有!”忠顺亲王凝眉一想,还真就想起来了,“那展念嗣好像一直想和四王八公家一并做什么事情,但是好像前期投入太多,各家都不愿意,一直拖着他。”
“着啊!”王妃双掌一拍,笑盈盈地道:“我就说那四王八公家的人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成不得大事,定然和那展念嗣这种胸怀大志之人有所龃龉。”
“既然他们不愿意做,那王爷便直接越过他们,和那展念嗣合作便是了。”
“若是可以的话,便让那展念嗣再把‘交税媚上’的手段重新搞起来!”
“到时候,这门生意赚不赚钱,税金究竟有没有酒水生意那么多,倒已经在其次了,让今上看到咱们王府一直在为朝廷卖力才是最重要的。”
忠顺亲王听完,顿时大喜,口中叫上一声,“好王妃,果真是贤内助也!”便张开双臂,把王妃抱起,往寝室方向大步去了。
到了第二天,那倒霉的管事便被打断了腿,丢出了忠顺王府,理由便是“假借王府之名,在外为非作歹”,接着便有人上赶着把这个消息送到了展廿四的耳边,并且有意无意地传达出了忠顺亲王对他那大计划的兴趣。
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展廿四二话不说,便备了一份重礼,去忠顺王府拜见了,也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忠顺亲王的热情接见,并且设宴款待。
双方各有所需,当即一拍即合,便如同过去的事情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坐在一起酒到杯干,说说笑笑,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忠顺亲王便问起那大计划的详细情况,展老爷便把随身带着的那巨大蓝图取了出来,展开来给他看。
这蓝图他用了许多心思,跟不少人推销过,但别人只看图上那庞大的建筑群,便心存怯意,打起了退堂鼓,对于那预期庞大的收益,却又半信半疑,不肯大举投入。
考虑过这些问题,所以展廿四也经常对这游说的口径予以调整,如今面对忠顺亲王以及其背后的今上,他自然更要把游说的重点改上一改。
对于四王八公来说,他们就只认钱,其他的因素一概不予考虑,这也是他这大计划一直总是失利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对于今上来说,最重要的却不只是钱!
展廿四对于图上的信息和数据都已经了然于心,当即便给忠顺亲王介绍道:
“王爷,这便是我的大计划,名为‘马会’!”
“这马会的核心,乃是赛马场和马球场!”
“顾名思义,便是用来赛马、打马球的地方。”
“这战马之利,乃是国之重器,但如今朝中的马政却连年失利,日渐衰落,为何?”
“朝中的马政,原本是很好的,但落实到地方,却谁养谁亏,朝廷收不到好马,养马的人最后倾家荡产也不够赔。”
“其中的弊端,说上一天也说不完,但简而言之,不过便是无利可图罢了!”
“但咱们这马会若是建立起来,这赛马的胜利者,能够夺得奖金不说,日后还可以用获胜的马匹来配种,至少获利百倍。”
“有了这个好处,还担心那富户不肯养马么?”
“别的不说,至少在马政方面,能够给朝廷减轻很大的负担。”
“而且好处还不止这一桩。”
“我听闻北地今年颇多旱涝之灾,不少百姓如今流离失所,化作流民,正在往京中而来。”
“咱们这马会若要建造起来,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至少需要上万的壮劳力,完全可以以工代赈,防止这些流民生事。”
“而且马会成立之后,这么大的地盘,必定需要大量的人手来日常维持,不知道能安顿多少流民的工作。”
“只要流民们有活计,有饭吃,就不担心他们会作乱。”
“还有,这赛马不但可以比试马匹,还可以进行场外各种赌赛,到时候人一旦多起来,各种营生就都可以在这里聚集了。”
“客栈、茶楼、酒肆、赌场、青楼、妓馆……等一系列的所在,都聚集到这方圆几里的地方,在这里各种吃喝玩乐的东西,应有尽有,让人只要带着银子进来,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根本就不需要离开,一直到把银子花光为止。”
“到时候这里便是个销金窟,每月仅仅抽成、收税,那便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绝对能够把国库给填满了。”
这一番话说得忠顺亲王心中“砰砰”直跳。
相比起展廿四后面所说的那些美好前景,他反而更在乎展廿四前面口中所说的“马政”、“以工代赈”、“收税”、“安置流民”这些事情。
这才是朝廷真正在意的东西!
若展廿四这计划真能做到这些,他只怕要在皇兄面前大大的出一个风头啊!
至于金银什么的,那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要能坐稳这个王位,圣眷不失,还会担心没人给他送银子花么!
“好!”
“太好了!”
忠顺亲王满脸惊喜之色,连连鼓掌赞叹。
他都没想到,展廿四居然能够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一份惊喜。
不过,这事儿他不能胡乱答应,毕竟“收税”什么的,他还敢胡乱应承下来,但那些什么“马政”啊、“以工代赈”啊、“安置流民”啊,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这个王爷该做的事情,这必须得皇兄允许之后,他才敢干。
否则若是被人参上一本,说他“私心自用,图谋不轨”,那他可就说不清楚了。
这也是四王八公那些人都只看钱,不管其他因素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是不眼馋,是真不敢碰!
想明白之后,忠顺亲王亲自给展廿四把酒杯满上,笑着举杯感叹道:
“不想展先生如此大才,只做个商人可惜了!”
“都是那该死的狗奴才,胡乱在外面生事,险些坏了本王和先生的关系!”
“本王在此跟先生做个承诺,若这马会真能做到先生所说的那些,本王定然在皇兄面前,给先生保举个官职出来。”
展廿四便笑着婉拒道:
“王爷好意,展某心领了,只是展某懒散惯了,真做不惯那每日里当差点卯的活计,还是做商人更适合我。”
忠顺亲王以为他在客气,又推拒了几番,才确认,他是真不想做官,便只把这事情放在心里,回头再想办法回报他。
一番宾主尽欢之后,展廿四告辞离开,临走之时拉着忠顺亲王的手,反复告诫道:
“王爷切记,这马会必须得是王爷牵头,民间承办,若是被官府插手,只怕好事都给搞砸了,最后依旧收不上来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