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之前,天下读书人都是这样。我们的先祖们才是真的了不起。”刘健也感慨起来,“到了本朝就不行咯,读书人还有读书样吗?鞑子一纸‘剃发易服令’毁了多少我汉民好儿郎!现在所谓的读书人,吃的福寿膏比他们看的圣贤书多多了。”
“二爷。”三秋轻喊一声失态的刘健,看向门口。
所幸门外无人。
“呵呵。”刘健随即缓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眼前是小丫鬟三秋,不是大和尚仁口。
“他们该回来了,你先给我解开辫子吧。”刘健把头侧向里了去。
“好。”三秋站到刘健枕边,轻手轻脚为刘健解开束辫。
不久,大春和小冬回来了。接着,一捅桶冷水、热水被阿荣和带来的帮厨们担进安辛房。
“啊,啊。”阿荣放下扁担,高兴地舞手拍面。
“二爷,荣哥在说您今天气色特别好。”一个老仆放下手中的木盆,对刘健笑着说。
“噢,啊。”阿荣用力点头,显然他认可了这个翻译。
这时,二夏挑门帘进来,言说刘安等四人在门外候着。
“阿荣,老哥几个,辛苦你们了。到外房歇一歇,和刘安他们说说话。”刘健挥了下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三儿,倒茶。”
“好。大家先到客堂歇歇。”三秋把阿荣等几人领出卧房。
卧房内,大春向木盆中倒着凉热水,调试着水温;小秋和二夏上床,轻轻移动刘健,把他的头挪到床沿,让他脑后的长发垂到床外。
大春把小板凳放到床边,再把盛着温热水的木盆抬了上去,接到刘健的垂发,用舀子舀了些水,淋到刘健发根,“二爷,水不烫吧?”
“正好。”刘健脸朝天,头担在床外,由小冬双手托着。他身体此时与床的方向已成直角。
“二爷,荣哥带来有澡豆,还有一股草药味儿呢。”二夏抓把澡豆放到木盆里,用手搅着水,抱怨道:“咱水房就一缸水,啥都没有。”
“安平苑应该有。”小秋插了一句,“可二爷……”
可二爷不去安平苑享受,非要来这安辛房受苦。这话小秋只能想想,万不敢说出口。她昨天随驴车安平苑取刘健安澜院的家具物件时,可是见识过安平苑的豪华与舒适。
三秋忙完外面的一群人,回到卧房,见状忙说:“二爷,刘去长史刚才来,还送来几块洋胰子、还有几条洋巾,我去拿。”
“啊?洋皂好,香喷喷的。”二夏见过世面,她可知道洋皂比澡豆洗得干净多了,而且还很香,“二爷,洋人的货闻起来为什么会香呢?”
“洋毛子汗多体臭,且多有狐臭。”二爷解释说,“它们为了遮挡臭味,鼓捣出了香水、香精,不论做什么都往里头添加一点。你们不信,一会儿三儿拿来的毛巾你们闻闻,是不是也是一股这花那花的香味?”
不一时,三秋用两条洋巾托着一块洋皂回来。
“真的唉。”大春取过毛巾闻了闻,果然一股茉莉花香。
随即,大春又拿着给小秋闻了闻。
“香。”小秋深吸几口。
“这洋胰子和咱们的澡豆用法一样吗?”三秋问。
“不太一样。澡豆要化在水里,用澡豆水洗发;洋皂用水湿一下,就直接抹头发上就行了。”二夏当起了大家的先生,“沃脸、洗脚、澡手、淋发、浴身都是这样。”
“这个简单。”三秋照做。
春夏秋冬八只手很快把刘健的头发淋净。
当大春换到第三盆水时,三秋正用干毛巾擦拭着刘健的湿发;二夏和小秋则把刘健脱了个干净。
坐桶浴身,刘健目前尚办不到,只能浑身擦拭了。
大春在淋头的湿毛巾上抹了些洋皂,给刘健擦拭起身子。
很快,经过几遍的擦拭,刘健清爽干净了。
“二爷,您冷不冷?”小冬欲解衣。
“有熏笼,冷什么?”刘健制止,“去我柜里把衣服拿来。”
刘健脑后,三秋和二夏已把长长的辫子辫起,正扎着束辫带。
干净的刘健配合着春夏秋冬八只手,很快穿好一身干净的衣服。
“大春、二夏、三秋、小秋,谢谢你们。”刘健侧躺着拱手,枕头和被子被高高垫起。
“奴婢应该的。”四人忙举手齐在左胸侧、右脚后支、屈膝低头,行万福礼。
“三儿,让外面的人进来吧。”刘健道。
“好。”三秋开门,挑起门帘。
“二爷吉祥。”刘安等人鱼贯而入,行礼问安。
“谢谢阿荣。谢谢几位老哥哥,还得烦麻诸位收一下。”刘健拱手。
“二爷客气啦。”几个收拾起地上水桶水盆。
“刘安,我们去安癸房。”刘健看向抬着软榻的刘雄、刘知。
“好哩,二爷。”刘安让刘雄、刘知把软榻支好。
适时三秋拿过枕头,垫在榻头。
刘安和刘为将刘健抱到软榻上。
二夏拿床被子轻盖在刘健身上。
“二夏,你跟着我。”刘健吩咐道,“三秋,你和大春、小冬留下,帮阿荣他们收拾收拾。弄完去跟李嬷嬷学学煎药,煎熬草药也是一门学问。”
“好。二爷。”三秋施礼。
二夏挑帘,刘雄等人抬出软榻。
“哥几个辛苦你们了啊。”刘健出门道了句谢。
“二爷慢走。”众人道别。
在会客厅,刘安等人为软榻安装好榻盖、榻帘等,又加装好横杠,四人抬着刘健,二夏碎步紧跟,一行人直奔招娣的安癸房而去。
安辛房和安癸房离的不算远,中间只隔着刘安他们住的安壬房。
一路上都是凋零的花草树木,地上的落叶在秋风中翻滚,一派萧条肃杀之景。
碉楼随处可见,像一个个巨人卫兵,默默的看护着寂静的静波院。
“二爷万福。”在安癸房门前的碉楼旁,已得到消息的招娣跪地迎接刘健的到来。
“快起来。”二夏撩起榻帘,刘健发声。
招娣忙起身,笑着跟在软榻旁。
“娃咋样?”刘健问。
“好。可好了。”招娣答,“前些日子,两娃就会翻身了;这两天总尝试着坐,但他们还太小,坐不住。”
“好,好。”刘健心下更喜,看看俩小娃儿的心思更加迫切。
“二爷,您们请。”招娣大大地打开安癸房大门,以便软榻进入。
安癸房的格局同刘键的安辛房一模一样。桌椅条案、贡刀盔甲完全一致,甚至连放马铠的木架上纹路也是分毫不差。如果不是墙上挂的小牌子写着“安癸”二字,真让人有种又回到安辛房的错觉。
刘安等四人在会客堂里卸掉软榻的榻顶、榻帘及横向的抬杠后,招娣掀起门帘,刘安和刘雄将刘健抬入安癸房的主卧间。
招娣家的主卧间和安辛房的卧间一样大,同样有两个挂着绣布门帘的里间。但她家的家俱摆设多了一些,视觉上显得比别的房主卧室小了一点儿。
在安澜院的两口藤箱、竹木厨架、榆木小桌、小竹凳等都摆在房里靠墙处,以便软榻进房不碍事。
只是没有大竹床和张竹躺椅,估计放到了其它偏间。
屋中的熏笼此时热气腾腾,使整个屋子异常暖和。
招娣妈香婆婆正在盘腿坐在架子床上,看护着穿着棉衣棉裤的刘信和刘嫣。
两娃粉白粉白、肉嘟嘟的。胖脸肥手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