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一个不稳,倒向老夫人。
老夫人小脚,还穿着高高的花盆底皂鞋,经人一撞,顿时倒地。
金都子俯身探手拉起老夫人,“舅母,能拉你一把的,只有你这个白眼狼外甥。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站起,额头瞬间沁满了汗水,她痛得已经说不出一句话。适才金都子拉她起来时,已将她五指中指甲最长的坤指捏折了。
“好了。你们卸个门板,抬着老爷去县衙告状去吧。”金都子拍了一下老夫人,“劳烦舅母带大家去,他们不认路。”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看向老夫人。
“走!”老夫人咬牙吼了一句。
“你留下,给我把手好好包扎一下。”金都子说着把手中染血的帽子,轻轻地戴到那个小小妾鬅头上,还温柔理理了小小妾被坤秋帽压偏了的发丝……
时候不大,孟府重归寂静。
金都子伙同小小妾将孟府搜刮一空,将金银细软、银票古董,装了满满一大车后,金都子带着小小妾远走高飞。二人临走,还自后院向前门放了几把火,将孟府点燃。
火借风势,不一时,诺大的孟府陷入火海。
刘健此时正身处孟府过堂高高的屋脊之上,金都子行凶之时,刘健自知有伤在身,难以逃脱,故而蓄足气力,趁金都子分神孟昌乐之际,气运双足,横飞过庭院和穿堂,途中撞到了一个半昏厥的家丁,众家丁出逃时,这个倒霉的家丁被众人踩断双腿,刚直起胳膊,又被刘健撞了一下,立时又昏了过去。
刘健本无心理会,但瞥见家丁双眼不时翻动,遂顺手点了他承泣穴,令其暂时失明。
刘健来到穿堂前的院落,并未夺门而出,因为金都子已开始寻他了。
刘健提气,忍着胸腔剧痛,纵身跃上穿堂屋顶,利用高高屋脊,时南时北,躲避金都子的搜索。
此时,火起,刘健忍痛飞檐来到西厢房顶,又走壁来到倒座房的房顶,借着乱哄哄抬桶端盆来灭火的邻人,悄然粘上胡须,简单做了下易容,便跳落在街道上,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走出孟家庄镇。
孟府家人抬着孟昌乐的尸体当然没有去遥远的盐山县衙,而是暂寄在镇口的遇春堂药铺。
老夫人派人近到临近大镇去找巡检大人,众人加上寻信返回的家丁以及参与灭火的邻居保甲,大家统一了口径。当然没按金都子的说辞,而是一股脑全推给了杀人、放火的莫昔言。
巡检大人到来时,已是申末,来不及小食,忙书写众人口供,签字画押后,急令驿臣派几名司兵将信息报给知县大人。
不久,金都子莫昔言被盐山县衙悬赏缉捕,画影图形,天津府地界遍张文榜,各处关隘,更是十分紧急。
金都子莫昔言本着“死地也是生处”的信条,携小小妾逃出天津府,竟在直隶总督驻地保定府辖地安肃县安了家。
二年后,耐不住寂寞且自认武功天下无敌的金都子莫昔言,到京城参加考武进士的会试。
通过会试,考中武进士的莫昔言未及到殿试环节,便在擂台上被阎府小公子阎寿“失手”打死。而阎寿则是那年的武状元,得赐武堤及第资格,授御前一等侍卫,赏武状元盔甲、腰刀等。
闲言碎语,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再表刘健。
刘健拖着破败的身躯,艰难地回到梅花别院,派人向刘府老爷递了消息后,便安心在别院养起伤。
二日后,刘庭方老爷与二夫人梅心以及阎府小公子阎寿来到梅花别院。
阎寿只待了一天,参观参观别院,探望探望刘健,便向姑姑、姑父请辞,怀着“喜悦的心情”返回了大刘庄,刘府汐波阁里的武学才是他心念所在。
阎寿的“喜悦”源自重伤的刘健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汐波阁观书,让阎寿获益最大的是武学书籍中刘老爷的详细注释。
这也让阎寿对刘庭方的高深莫测武功更加钦佩和羡慕。
同时也更加深了阎寿不拜刘健而拜刘庭方为师的决心。
又晚些时日,阎寿派往京城的心腹取回大内高手们许可其转拜他人为师的手札,阎寿也没把手札交给刘健或刘庭方,而是选择暂时收着,留等以后拜刘庭方为师时再拿出来。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阎寿走后翌日,老爷刘庭方在刘健病榻前长坐了许久。之后,杏花香院的后院着了一场火。
传言火是刘府管家刘深放的,杏花香院损失惨重,四夫人刘段氏和几个丫鬟、仆人陨命火海。
很快衙门介入,纵火外逃的刘深被通缉,家业充公,妻妾因唆夫犯律,皆律杖九十,照律离异,发配宁古塔,至于是给丁旗、还是给披甲人为奴,甚至给阿哈为妾,这就看她们个人的造化了。
刘深无子,有二女,时年五岁和七岁,被好心的二夫人梅心向衙署缴纳四两的赎罪银,从县衙南狱房领回,收养在梅花别院,至于成为待年媳,还是丫鬟奴婢,这也得看他们自已的造化。
其实杏花香院只是禽舍失火,烧烤了几只鸡鹅和一名叫小环的丫鬟。四夫人刘段氏并未葬身火海,刘深也未远走高飞。
刘庭方老爷格外开恩,给杏花香院里他名义上的小妾刘段氏一纸休书,放她自由,还立婚书将段氏樱红许配给了管家刘深做妻。
刘老爷让有情人成为眷属的同时,封了六两白银并一纸书信,将二人引荐到了京城地安门方砖厂胡同一位同姓朋友的府上做事。
至于对刘深背主和段氏偷汉的惩罚,也一并交给老爷京城那位六品顶戴的朋友:刀子匠“小刀刘”。此时节算是夏末秋初,气温高低适中,而且绝少蚊蝇。
这些刘健管不了,也帮不上忙。他躺在别院后罩房一间宽敞的香房里,几名肤色白净、面容姣好的小丫鬟像伺候主子一样,服侍着翻个身都需要人帮忙的刘健。
坐北朝南的梅花别院最北面的一排房子就是后罩房,它是宅院中最宽的一座房子。虽整体高度略低于正房,但庭院前就是别院的后花园,环境非常好。
后罩房所处的院落离宅门最远,隐秘性也是最强的,非常适合女眷居住。但二夫人从京城嫁到盐山,只带了两个通房丫头,都跟二夫人住在三进院的正房。风景优美的后罩房就让给别院女佣居住了。
刘健的伤势需要静养,刘庭方老爷便把刘健从吵闹的倒座门房,安顿到安静的后罩房。
刘庭方老爷亲自给刘健检视了身体,主要有三处伤。
其一,胸腔数根肋骨骨折,其中左右各一根肋骨中有寸长一段已碎成齑粉。这是金都子起脚,碎裂的瓦片撞击所致;
其二,后背脊骨骨裂。这是金都子那一掌所致;
其三,胯下之痛。除腿间零碎被彻底摧毁外,两边股骨头、髋骨均有裂痕。这是金都子踢刘健上廊顶时所致。
三处骨伤,令刘健元气大损,日后痊愈,内力也会不如之前。
“唉!”刘老爷叹了口气。
“无。”刘健吃力地吐出一个字。
刘健刚回来时,提着口气,连说带写还能把事情经过向轻伤的刘名讲清楚,让他给老爷送信。可几天过后,刘健现在整个人肿得像泡发海参一般,脸嘴肿胀更甚,以至说句囫囵话,都成了刘建的奢望,
“无相神功的确分大、小无相。所幸金都子的大无相功还只是初入门,否则你绝无生还的可能。”刘庭方压低声音对刘健说,“我与崆峒派玄空门掌门陆尘子道长有旧,道长曾与我说起过无相神功。”
刘健的眼珠动了动,表达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刘老爷知道刘健说话困难,在讲述香花香院和孟府的事时,由于气息紧张,数次昏厥。
所以刘健把正事说完,刘老爷便与他约定,以眼珠转动代替说话。
“无相神功其实只有一套。正练是为小无相功,逆练便是大无相功。可非武学悟性极佳者,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而且,‘悟到’到‘做到’的过程,也非常人可为之;做到极至,更是难上加难。”刘庭方亲自在刘健床边的炭炉上,为刘健熬着药,“这就是神拳门的金都子盗走玄空门的无相神功,崆峒派只是遍告江湖,金都子已被逐出师门,而没有急于遣人追杀的原因。”
刘庭方招手唤来两个丫鬟,将温热的汤药倒入碗中,汤匙?起,吹凉喂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