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招娣泉水喂兄妹 老爷临池寄功法(1 / 2)

黎之明一 宏波 10158 字 2023-05-18

“汤匙。”刘健蹲下身,往竹编的筷子筐里瞅。

“在这儿。”香婆婆一手抱着刘信,一手从窗台上取过一个小白瓷碗,碗里是一个长柄铜汤匙,细细的柄、阔阔的头,如一枚未及脱皮的黄豆芽。

“香婆,有瓷勺吗?”刘健问。

“有一个,在东房盐罐里舀盐用的。”香婆婆说。

“我来抱他,你去拿来。”刘健伸出双手。

“二爷,这怎么好。”香婆婆欲把刘信放到床上,又想到刘健已老,遂自嘲一笑,将刘信交与刘健手上。

《礼记?曲礼》有云:君子抱孙不抱子。刘健的岁数若与女婿覃荣燊相仿,香婆婆断然不敢让刘健抱的。

几年前,浔州府。

香婆婆与老伴及女儿招娣和上门女婿覃荣燊,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日子虽不很富裕,但也不算紧巴。

不久,女儿招娣生下一女,孩他爹覃荣燊喜欢的不得了,月子里偷偷抱过几次。

可谁厄运就此来袭香婆婆。先是外孙女满月后夭折了;接着战乱临身,自家几十亩地易主;老伴被流箭击中身亡;女儿被乱军小头目看上,软硬兼施,强行纳入匪营;女婿被抓走做苦力,备受折磨,嗓子也给毒哑了……

苦命的一家幸得一位和尚出手相救,仅存的三口人随着和尚四处辗转,最终来到天津府的盐山,后来“巧”遇刘健,便在刘府安了身,日子才渐渐稳定下来。

其实,救他们的和尚正是刘健的亲哥哥,后山大庙里法号仁口的禅师。俗家原名陈长公。

四年前,刘健还叫陈长平,离别幼赞王蒙时雍,便来到天津府盐山寻兄。

陈长平家在浔州府平南县,长兄陈长公生而好佛。

雍正年间,离浔州府平南县不远的贵县,乡民自发建了一座永兴寺,主持乃得道高僧,故此永兴寺香火鼎盛。

道光六年清廷斥资重修,彼时陈长公虽年幼,却执意出家为僧。家人拗他不过,只得送其入寺。主持高僧能显法师亲自剃度,赐法号:仁口。

至此,陈长公消失在俗世,佛界来了个仁口和尚。

转眼几十年过去,能显法师圆寂,仁口接任主持。

此时,大平天囯起事,大平军不拜佛不侍道,他们信奉拜上帝教。于是,他们所过之处,大量佛寺道观遭捣毁、无数佛经道典被焚烧、不少僧道惨遭杀害和驱逐。

仁口和尚因与时任太平天囯春官的蒙得恩相熟,得以优待,准其携家眷远遁。

就这样,仁口带着香婆婆一家一路北上,所幸北面的捻军对佛道还算容忍。“学佛未忘世”的仁口和尚辗转了许多州府,最终在天津府盐山县的观音庙落足。与弟弟陈长平,偶有书信往来。

后来陈长平千里寻兄至此,在观音庙中遇刘府刘庭方老爷后,陈长平也成了刘健。

“二爷。”黄招娣端着满满一锅湖水进了屋。

刘健笑了,用白瓷碗在锅里舀了半碗水,说,“要不了这么多,剩的浇了吧”。

小院中间的地砖被刘健翻起,围成一块土地,培了些黄土,种植些蔬菜贴补。

这湖水,正好浇地。

“啊,啊。”覃荣燊肩挑扁担,两桶井水摆下地上。

“用不了这么多。”刘健又取了个黑粗瓷碗,从桶中舀了一碗,说,“够了,倒水缸里吧。”

“啊,啊。”覃荣燊将扁担立到门后,拎起两桶水去了厨房。

“二爷。”香婆婆手拿一个瓷汤匙走了进来。

这是一把普通的白瓷汤匙,席间吃饭喝汤时舀汤用的,勺头肥厚,勺柄内弯曲较深,柄头圆润光滑。

刘健接过来尚挂有水珠的汤匙,显然,香婆婆已去除汤匙上的盐垢,仔细清洗过。

这时,刘健身旁不仅有香婆婆,招娣和荣燊夫妇也围了过来。

“招娣,你把他抱起来。”刘健在白瓷碗中,舀了一勺湖水。

“二爷,您喂小公子喝湖水?”招娣不解,但还是把刘信抱了过来。

“立起来抱。”刘健边说边用两指拿着汤匙的勺头。

把襁褓横抱在胸前的招娣有些犹豫,动作迟缓。

“二爷,月子孩脖子特别软,不敢立起来抱吧?”香婆婆忙劝阻女儿。

“没事。”刘健笑了笑。

昨晚抱这对双胞胎的时候,刘建就发觉他俩的身体状况异于普通婴儿,颈部肌肉与骨骼的发育非常好。

适才香婆婆去厨房取汤匙时,刘健就大胆地将刘信趴放到床上,愕然发现:小家伙居然能抬头!

“小公子笑了。”招娣竖抱起刘信,刘信居然“呀呀”笑出了声。

“看大小应该是还没满月,可这脖子这么有劲。”香婆婆轻拂着刘信细嫩的脖梗。

“张嘴。”刘健地汤匙柄头放到刘信嘴边。

刘信仿佛能听懂人说话一样,小小的嘴大大张开。

刘健抬高勺头,将汤匙里的水顺着勺柄流到刘信口中。

湖水进到刘信小口里,小家伙咂巴咂巴小嘴,好像在品尝水的味道一般,随即,小小的嘴又大大的张开。

“小公子喝了没吐。”招娣笑得很激动。

“二爷,娃儿喜欢喝,还要呢。”香婆婆也很欣喜。

“呀,呀。”阿荣也替大家高兴,手舞足蹈像个婴儿。

“来,再尝尝这个。”刘健又舀了一勺井水,如法炮制,以勺柄喂其食。

小家伙喝了口井水,脸上的笑意比适才喝湖水浓了许多。

换喂他湖水,他就紧蹙双眉,唇抿舌顶,不好好喝了。

“好好好。我们只喝井水,不喝臭湖水。”喂刘信喝水的已换成了香婆婆,一勺一勺,直喂了半碗。

刘健坐到躺椅上,低头想着事。

“妈,小公子吃饱了吧?”招娣抱着刘信,悠了几下。

大人吃饭用的黑粗瓷碗比小儿用的白瓷碗大了许多。婴儿一口气喝下半碗井水,属实少见。

“呀,呀。”阿荣指着床上的刘嫣,拉拽着招娣。

“妈,小小姐醒了。”招娣碰了下香婆婆。

“我们也要喝,是不是?”香婆婆把汤匙放到碗里,坐上床沿,抱起刘嫣。

阿荣将桌子拉近床,香婆婆舀了一勺井水,开始喂刘嫣。

那边刘信已闭目休憩,很快呼吸平稳均匀,梦周公去了。

招娣将刘信放到床上,搭了个薄单,便帮香婆婆喂刘嫣喝水。

女娃的饭量不次于男娃,剩的半碗井水统统进刘嫣的小肚肚。

“这两娃真是奇性了。”香婆婆见喝饱的刘嫣也紧闭双眼,转眼似乎已入梦乡,“不哭不闹不喝奶,喝了井水倒头睡。”

母女二人将两娃并排放在床上,盖上一张薄单。

“阿荣,后山观音洞你去过没?”刘健问。

“啊。”覃荣燊用力摇摇头。

“二爷,我去过。”招娣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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