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风头突转,谁也没想到贾家大房的琏哥儿突然出事,再也无法传袭爵位,次子贾琮又也出府封爵。
这荣国爵位来回盘算,多半就要移到二房,明摆宝玉将来就要承爵,如此看来,宝玉将来竟和琮哥儿,都有些不相上下了。
薛姨妈想到这里,对那金玉良缘又重新热切起来……。
……
贾琮站在堂上,冷眼旁观,将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言行神态,都看在眼中,如何又猜不到她们心中所想。
勋贵世家皆凉薄,当真是半点没错。
贾琏如今生死难料,贾母首先想到不是长孙的安危,而是家中爵位传承,平时一副年高慈和之态,心底却未免太过坚忍现实。
而王夫人眼中炙热的神情,到底在想什么龌龊心思,更是不言而喻。
这是内宅妇人,私心膨胀,事事都往美好的地方设想,却不知外头的算计艰险。
她们似乎都选择性忘记,宗人府前几日那番举动,难道会是无的放矢……。
此时,贾政说道:“琮哥儿,这几年四处闯荡,在官面上行走,不像我只是做衙堂官,依你所见,琏儿这次到底会是什么了局。”
贾政叹道:“琏儿虽有些纨绔胡闹,但日常行事心术尚可,也不做什么欺霸之事,对府上庶务也算尽心尽力。
便是一时做了糊涂事,受了国法惩戒,也就罢了,总要保住一条性命。”
贾琮略想了想,说道:“老爷,按照官衙规程,二哥入锦衣卫审讯录供之后,便会移交三法司判罪,多半是由大理寺主审,宗人府介入。
琮在大理寺还有几个熟人,到时可以略作疏通,只是二哥只要在锦衣卫过堂,只怕就大势已去,再做其他已无意义。”
贾母等人听了心中愈发惊惧,贾政连忙问道:“琮哥儿,为何是这般道理?”
贾琮说道:“此次圣上亲下口谕,锦衣卫发文拿问,必定是锦衣卫事先查到了二哥把柄。
二哥只要入了诏狱,锦衣卫手段酷戾,二哥是世家子弟,并没有受过风浪,在酷刑审讯之下,只怕什么话都留不住。
所以我才说二哥只要经锦衣卫过堂,便是大势已定。
老爷,今日堂上都是自家人,琮说一句僭越之言,此事既是圣上下的口谕,圣上对二哥罪愆处置,或许已有成竹,旁人如何左右?”
贾母等人毕竟是内宅妇人,还听不明白贾琮话中的意思,贾政即便有些迂腐,但毕竟为官多年,哪里不知贾琮话中隐晦之意。
贾琏在平安州倒卖盐铁违禁之事,必定已经震怒圣驾,自来圣心如铁,大局早定,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大理寺,不过是走个官场程序罢了。
贾琮说道:“如今我们只能盼着二哥,只做那贩卖违禁之事,千万不要涉及里通外番之事,不然真就不可收拾了!”
王熙凤听了贾琮这话,心中微微一动……。
之后贾政又嘱咐了贾琮几句,让他多关注贾琏之事,如有可能定要施以援手,贾琮只能应了。
方才这一通闹腾,贾母又是几番又哭又气,上了年纪的人,那里经得住这样折腾。
王夫人这边劝说贾母先下去歇息,贾政又说贾琏之事定会仔细盯着,得了信便来回报老太太。
……
等到贾琮出了荣庆堂,刚走过到风雨游廊,便听到后面王熙凤的声音:“三弟,你且等一等。”
贾琮回头一看,见王熙凤带着平儿正快步赶上。
王熙凤急声说道:“三弟,刚才你在堂上说,盼你哥哥只做那贩卖违禁之事,没有涉及里通外邦之祸,不然就会不可收拾。
如果你哥哥只是贩卖盐铁的违禁之物,没有涉及其他,三弟是否就能救你哥哥一线生机。”
贾琮目光微微一亮,他方才在荣庆堂没把话说满,就是预防贾母贾政等人,过于将贾琏生死都寄托在自己身上。
毕竟嘉昭帝对贾赦隐罪之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贾琮目前无法明了,所以也就无法对贾琏之事做出判断,自然不会把有些话说死。
没想到王熙凤居然这么精明,只是从他只言片语中,就听出了缓和进退的余地。
贾琮说道:“二嫂,如二哥只是贩卖盐铁等违禁之物,流毒有限,并无涉及其他,以他荣国嫡长孙的位份,或许还有些转圜余地。
只是目前锦衣卫审讯结果未出,一些还是未知之数,我心中也不敢肯定,希望二哥能够吉人天相。”
王熙凤听了话,心中一喜欢,刚才在堂中只是隐约听出贾琮话中意思,如今听他亲口在说,便知自己猜测没错。
说道:“三弟,你哥哥这人我是知道的,他虽有些好色贪花,但是心思不狠,出挑的事他历来不沾惹。
逆君通敌的事,他绝对没胆量做,只要不是被锦衣卫屈打成招,那就必定是没有的。
如果锦衣卫过堂之后,你二哥只是贩卖盐铁违禁的罪过,我求三弟一定要救救他。
我知三弟很得皇上看重,只要三弟帮着向皇上求情,一定能拉你哥哥一把,只要是能保住性命,那怕流配十年八载,我也认了!”
……
王熙凤是个精明果决之人,方才堂中之事,他知道贾琏被锦衣卫拿问,承爵已无望,甚至还会丢掉性命。
她就算一辈子做不了诰命夫人,总归还是荣国贾家的媳妇,荣华富贵总是可以的。
但贾琏如被定了死罪,那她王熙凤就成了寡妇,她一华信之年的女子,大半辈子都要活受罪,还不如死了干净,再多荣华富贵也是没用。
且王熙凤虽心思狠辣,但性子刚烈,又是出身金陵世族王家,绝对没有改嫁易门的说法。
所以,如今王熙凤只有孤注一掷,一条路可走,就是想方设法保住贾琏的性命。
方才堂上贾母提到承爵之事,二房还有二老爷和宝玉,足以从大房转承爵位,贾琏一个获罪之身,几乎已成弃子。
自己的姑妈王夫人的心性,王熙凤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心中只怕想着贾琏死了才清爽。
老太太最多到宫里求皇太后,但是后宫历来不干政,多半也是没用的。
家里的二老爷更加没用,况且还有自己姑妈的枕边风。
王熙凤倒是想过自己的二叔王子腾,但那年舅妈陈氏指使他人,诬告贾琮没有科举之资,在朝堂上闹出偌大风波。
最后事情真相大白,虽然二婶陈氏被二叔禁锢家中佛堂,但荣国贾家也和王子腾彻底断了情分。
如今贾琏身为荣国长房嫡子,王熙凤也没去求二叔王子腾的道理。
她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身为贾琏亲弟弟的贾琮,这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番话。
王熙凤听自己一份肺腑之言,贾琮却是眉头微锁,依旧没有表态,心中不仅微微一沉。
贾琮搬到西府多年,王熙凤日常也有琢磨,知道贾琮虽然年少,但心思深沉谨慎,从来不愿轻易招惹事情。
贾琏虽然是他的亲兄长,但是琮老三从小在府上不被人待见,两兄弟也没多少亲近,要说兄弟情义深厚,那却是没有的。
……
王熙凤薄唇微咬,心中飞快思量对策,既然兄弟情义,不足以让贾琮冒险出力,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使力。
只是琮老三有权有钱,什么都不缺,王熙凤心中踌躇之际,眼睛余光无意间看到身边娇俏的平儿。
她心中突然一亮,琮老三屋里养了多少俏丫头,每次出门还不忘带女人回来,这两兄弟就是一个德性,哼!自己的丫头平儿,在荣国府的丫鬟之中,样貌性子一等一的好,可是男人眼中的活宝贝。
“平儿,你替我给三弟跪下,求他发发慈悲,一定要救救二爷。”
王熙凤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不仅贾琮有些莫名其妙,连一旁的平儿也愣住了。
“你还不给三弟跪下,我的话不好使了吗?”
平儿俏脸绯红,说道:“奶奶说跪我就跪。”
平儿说完,便向贾琮跪下,还磕头说道:“求三爷看在兄弟的份上,救救二爷。”
贾琮心中便扭,连忙说道:“平儿姐姐不需如此。”说着就要扶平儿起来。
王熙凤却伸手拦住,说道:“平儿虽是我的丫头,可从小陪我长大,我当她妹子一般。
我自入贾家以来,便把她看得很紧,准备养这孩子几年,再让她入你哥哥房头,如今看来,你哥哥是没这个福分了。
三弟明年就满了十五,上次老太太还和我提,要在你屋里放得力的人服侍,我还一直想着这事。
三弟从小就在东路院吃苦,我这做嫂子的,也都没怎么关照,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只要三弟帮我救了你哥哥,凭我这嫂子最好的东西,便送了三弟,弥补一下过去的亏欠,也是应该的。”
王熙凤这番话虽没说明,意思却已十分露骨。
即便贾琮心思深沉,脸上也生出尴尬,王熙凤为了让自己出力救贾琏,竟想出如此荒唐的主意。
一旁的平儿更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