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三少爷和姑娘折腾半夜,一早总要用热水沐浴,翠儿虽心中不平,但丫鬟的份内事,还是一板一眼做好的。
她刚出了自己屋子,突然看到主屋的门虚掩着,心中不禁奇怪。
昨天姑娘忙着自己好事,打发自己出屋,自己离开时明明关上房门的。
翠儿推开房门,叫道:“姑娘你起身了吗,我这就去烧热水。”
翠儿叫了两句,屋里都悄无声息,她大着胆子走进屋里,眼前的一幕立刻将她吓的半死。
绣榻上两个赤果的,shengti交叠,白乎乎的耀眼,更刺眼的是他们满身是血,把整个绣榻的被褥都染红了。
翠儿发出一声凄厉扭曲的惨叫:“杀人啦……!”
……
金陵,荣裕坊,甄宅。
甄家虽是金陵富贵豪门,但一向家教严谨,子弟少有为非作歹,为富不仁之事,在世家之中也算名声不错。
虽然前段时间,大房甄世文闹出私运火枪之事,但在甄老太太眼里,也不算欺良行恶之举。
甄世文被甄应嘉禁足在家数日,也就当领了家规,本以为从此他会循规蹈矩。
却没想到最近他又闹出荒唐事,听说在外头养了女人,常常夜不归宿,大房三少奶奶已几次向大太太和老太太哭诉。
甄老太太也教训了孙子一次,但甄世文推说偶尔这样,是因外面生意应酬,并未有传闻其事。
在这之后,甄世文依然隔三差五,夜不归宿,不过也没闹出什么事。
只要不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入府,甄老太太也就懒得多管,左右就是少年人那些荒唐事,世家大族的子弟免不了的。
自己这孙子也这么大的人,总不能怀疑他外头养了女人,就把他禁足在家吧,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可是今天一早,二门外传信,说金陵锦衣卫派人上门,要请三少爷去千户所问话。
消息传到内院,甄老太太一听就生气了,自己这孙子在外面风流,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
只是他三番两次在招惹官非,和锦衣卫这种刺头衙门牵扯关系,那还了得。
于是怒气冲冲让人要孙子过来问话,可是传话的婆子去了回来,说三少爷昨晚又彻夜未归,到现在都还没回府。
甄老太太愈发生气,把自己的大儿媳叫来问话,只是甄大太太也说不准儿子去了哪里。
只能让管家多派小厮出去寻找,务必将自己儿子带回府中,倒要问问他到底在外头搞什么玄虚。
这时二门外又传来消息,说几个锦衣卫的官儿,不知听了什么消息,突然也不要三少爷去问话了,神色匆匆就离开甄府,倒像是生怕走晚了。
甄老太太毕竟年老见识多,知道这些锦衣卫,都是属狗皮膏药的,咬住一件事情,绝不会轻易松口。
一大早就到府要传自己孙子,怎么就突然一声不吭,无声无息就走了。
甄老太太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
金陵,西城,秀椿街。
街道中间那家回春药铺门口,挂着东主有事的牌子,门板紧闭。
离回春药铺一箭之地,一所两进的小院门口,聚集了大批的应天府衙差。
街道两边都已经被官差封闭,很多路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小院正房之中,应天府的刑房仵作赵安,正在仔细查验尸体。
正屋之外,应天知府贾雨村居然也在,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
早上天还没大亮,宅子中一个丫鬟,披头散发冲到街上,大叫杀人,惊动了附近的地保,之后便叫来了巡街的差役。
等到小丫鬟说死的人是金陵甄家三少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消息很快就传到应天府。
甄家是金陵顶流的世家豪门,权势背景非同小可,甄家三少爷甄世文,虽然行三,却是甄家长房嫡长子,身份非同一般。
贾雨村听到消息,也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仵作赵安过来查探案情。
仵作赵安查验过尸体,从正屋出来,贾雨村急忙问勘验结果。
赵安说道:“死者甄世文和玉娘,推测死于子时三刻左右,当时两人正在行房,警惕性应该很低。
凶手入室之后,快速将两人杀死,并盗走玉娘的不少值钱的首饰。”
贾雨村说道:“那便是谋财害命!”
赵安说道:“的确像是谋财害命,但在下仔细看过两人死因,甄世文脖颈一刀,玉娘心房一刀,都是一刀致命。”
据住在隔壁的丫鬟翠儿的描述,当时两人在房中,似乎和寻常没什么两样,应该两人中刀之时,连大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所以丫鬟翠儿直到早上进房,才发现两人遇害。
凶手的杀人手法,如此干净利落,绝对不是一般盗贼能做到的……。”
……
锦衣卫千户葛贽成听到消息,也急忙赶到秀春街。
昨日他对三十多名火器私坊囚犯用刑,始终毫无所得,本准备硬着头皮,孤注一掷,去甄府传唤甄世文,入千户所问话。
他想好即使不能上刑,也要出尽手段,从这个世家子口中挖出实情。
却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就传来甄世文被杀的消息,他连忙派人撤回去甄府传人的校尉,以免这种关口留下话柄。
葛贽成进了小院正屋,看过两具一片狼藉的尸体,脸色阴沉难看。
自己顺利抄灭火器营造私坊,但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正准备在甄世文身上下功夫。
没想到这人突然被杀了,这死的时辰,未免也太及时了些,实在有些诡异。
而且甄世文死在外室家中,午夜私房之内,充满市井艳糜之气,里外都是一副常见的谋财害命场面。
葛贽成心中沮丧无比,他觉得上苍何其不公,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将他妄想摆脱困居的所有企图,以凌厉之势中途斩断。
……
金陵,钦差官驿。
贾琮一大早就收到郭霖传信,让他来钦差官驿议事。
他到了官驿之后,见到不仅郭霖在座,还有应天知府贾雨村、锦衣千户葛贽成都在,各人脸色神情凝重。
当知道甄世文昨夜在秀春街外宅被杀,着实也吓了一跳。
葛贽成说道:“郭公公,这次查抄城外火器营造私坊,寻获用于锻造火枪枪管的精铁,就出自甄家店铺库房。
卑职本想将甄世文带回千户所问话,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杀,必定是有人杀人灭口,甄家依旧和此事难逃干系!”
贾琮在旁边一言不发,冷眼旁观,隐约觉察出葛贽成话中的用意。
葛贽成本就想将甄家牵扯进私造火器之事,以此为功,达到自己的目的。
甄世文突然被杀,让他失去牵连甄家的借口,不过他还是没有死心。
依旧在郭霖这个钦差面前,以言语构陷牵连甄家,借着郭霖的特殊身份,企图将这件事坐实。
……
在葛贽成看来,郭霖身为嘉昭帝心腹内侍,定对与太上皇关系密切的甄家,勾连入火器私造谋逆之事,会喜闻乐见。
当初发现城郊火器私造作坊,他将郭霖和贾琮牵扯进来,不就是为了类似的目的。
可是郭霖也不是平庸之辈,不然不可能在嘉昭帝身边十几年,依旧可以荣宠不衰。
他刚到金陵之时,或许很多事情并不清楚,才被葛贽成不明不暗的摆了一道。
但如今郭霖却已慢慢回过味来,甄世文已死,葛贽成并无实证,还是牵强将以言辞诬连甄家,他仔细一想便猜出对方心思。
郭霖身为嘉昭帝心腹内侍,自然清楚圣上和太上皇的隐约对峙,那是父子帝王之间,最隐晦难言的忌讳,不容为外人道。
郭霖根本没必要像葛贽成一样,为洗脱杜衡鑫被杀的罪责,如此铤而走险,去轻易触碰这个马蜂窝,他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葛千户,金陵出现火器私造工坊,此乃谋逆之举,兹事体大,咋家定会上奏圣上。
你口口声声说甄家牵扯此事,又没有实证确认,相关言语都是揣测之言,如果能够作准。
咋家的奏书上,会详述金陵火器私造工坊之事,但是关于甄家的妄断之语,却不会写到上面,以免有欺君之嫌!至于你锦衣卫的奏报,想要怎么写,那是你葛千户的事,咋家也管不着。”
郭霖说完这番话,回头看了贾琮一言,微微笑道:“贾监正以为咋家这话,可有道理。”
贾琮心中明白,郭霖是拉自己站队,正色说道:“郭公公明辨秋毫,句句在理,贾琮同感。”
葛贽成听了这番话,心中发苦,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摆了对方一道,这么快就被对方回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