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请求发送后一百秒终于被接通,特派调查员a劳尔迫不及待地表达来意。
“霍莉·杨季,你现在——”
“她正在忙,您可以稍后再来。”
劳尔恼火地发现回复自己的又是ai助理,绿不拉几长方体只会说这一句。
“这不是审讯,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她对这份调查报告有什么看法。”他抖动着手里基本成型的报告,合成纸张在他手里哗哗作响。
“抱歉,但她现在正在忙。”
跟ai讲不了道理,他发觉通讯背景音里有些杂声,便让自己的ai助理把背景里疑似噪音的音频进行了放大修补。
有节奏的沉闷砰砰响,是拳击的声音,还有些其他杂音,结合她目前的所处位置,劳尔有了猜想。
“她还没通过单兵测试?”看来卡莱尔所说不假,霍莉的后遗症是挺严重的。
他调过霍莉的履历,这个女人对投身战场有种异样狂热,如果不是拒绝了两次升职调动,她如今应该在移民舰上担任官职。这样的人,得知自己身体机能受损肯定感到重大打击。
ai助理却说:“并不是,她这次很有希望通过考核,但我觉得她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同你交谈,调查员先生。”
这种言论令劳尔警惕起来,脑海中猛地闪过“智能暴乱”,“你的拟人化水平是不是太高了?”
“高于平均水平,我想这和霍莉平时的沟通时常有关。”
“别跟我扯这些,机器。”他明显听到对面传来叮的一声,那是测试结算的提示音,这迷人的声音他训练那些年没少听,早已烂熟于心。
不管她在考什么,现在肯定都结束了。“把视窗打开,我要和她直接交谈。”
“好的。”
ai助理顺从了底层协议,劳尔的权限当然有资格这么做,何况霍莉是他的调查对象。
画面逐渐清晰,聚焦在近战训练机器人的白外壳上,机器人已经结束对练,它褪去仿生皮肤,原地站直。
在它旁边有个披头散发,满脸汗水的女人,那是不停抬手擦脸的霍莉·杨季。核算分数挂在头顶,百分之八十的分,至少到中游水平了。
劳尔本想就ai助理拟人程度过高的问题和她好好谈谈,却冷不丁听见一声抽泣,在系统播报的声音掩盖下几乎难以听见。
“恭喜你,第八次补考通过,你已完成所有的单兵考核项目。”
系统报着喜,霍莉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劳尔才看清楚她已是涕泪横流,他之前听到的杂音原来是哭声。
陨石飘到他调用的摄像头前面挡住她,“劳尔调查员,霍莉现在不方便和你谈话,你可以晚点再来吗?”
不用他说,劳尔已经巴不得赶紧断连了,治安训练从未教过他应对这种情景,尴尬令他涨红了脸,“我明天再来。”
他打心底排斥这种歇斯底里的情况,不管他怎么做,都好像是趁人之危。就好像上司让你去给死难者家属报丧,谁都不想碰这种差事。
劳尔看着手里的调查报告,决定还是自己再改改。
“陨石。”林唯一把脸上的眼泪尽可能擦掉,全都抹在袖子上,“刚才,他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她的声音最初还有些哽咽,后续除了略微气喘,听起来竟和平时已无区别,那种平静的语调仿佛刻进了骨子里。
“劳尔调查员想要进行一场约谈,不过他很忙,改到了明天。”陨石控制平台升起,给她送来毛巾,“另外,你通过考核了,恭喜你,霍莉。”
抓过毛巾,她把脸上的脏污全都擦掉,手指冷得像冰,双腿也是,麻木已经蔓延过两脚,支撑她僵硬地站着。
我通过考试了,没白挨打,我应该高兴一点,快点,你该笑了。
她试着从心里萌生出一点喜悦,以前的逻辑就是这样的,她应该高兴的时候,就会发自内心笑起来,心底也会有种疑似高兴的情绪出现。
但她做不到。刚刚平复表情,新的泪水就涌出眼眶,两眼再度模糊。
我昨天刚通过海选赛,今天就把这里的考试也过了,这是好的事情,高兴的事情。
可悲伤从心底的破损汩汩流出,好像无法愈合的伤口,轻轻一碰就撕裂流血,你无法保证它什么时候被意外撕扯。
万事万物都讲究逻辑,唯独这种悲伤不一样,它是失控的。前一秒还高高兴兴,下一秒已经泣不成声,这就是它失控的逻辑,它的规则。
钉在原地站着令她感觉更冷,她的目光从陨石送来的水上移开,视线在训练室里不断游走,落在恢复白模的机器人身上,又拖到她因为挥拳过猛破裂的指关节上。
我比以前更好了,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
头剧烈痛起来,又是那种焦虑引发的头痛,她不该想,但她不可控地推进着这种思维,强迫自己去接触,去陷入痛苦。
如果能再早一点做这种异梦,如果能早一点变强。
早五年,不,十年,十年前。
如果能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