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什么能比浓重的恨意更能支撑一个人的求生之念。
太子婚事重大,自起旨到礼部筹备,至六礼走了大半已半年有余,林元瑾已经跟随崔皇后派来的嬷嬷勤修苦练,学透了礼仪,偏偏大婚不远,林家中人让她去龙鳞寺请个彩头之际出了事端。
林元瑾走在林府熟悉又陌生的石子路上,步伐缓慢,身后跟着的是陌生的婢女和嬷嬷,无时不刻地盯着她。
“妹妹当真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琟音从正堂走出,见林元瑾侧过身,走近夸赞道,“往后姐姐还要仰仗妹妹太子妃仪仗,替姐姐指一门好亲事。”
“姐姐向来处处要强。”林元瑾眨了眨眼,颇为意外地看着林琟音,“比太子妃还要好的亲事,姐姐莫不是想进宫?”
当今周帝已近五十知天命之年,崇尚道教,多食丹药,近年来新生子嗣也极少,为人多疑,朝堂上一度风声鹤唳。
“妹妹慎言!”林琟音脸色骤变。
嫁给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帝还能指望母凭子贵,嫁给一个年老之人那就真的是听天命,宫妃年老色衰还无权无势,任人鱼肉,殉葬的不在少数。
“姐姐既自有打算,又何必与我玩笑。”林元瑾垂下眸,轻声,“我不似姐姐聪慧能明辨是非,容易听信人言。”
她说罢就继续向院落走去,没理会林琟音难辨的神色。
赐婚的是周帝,同意的是太子,林家接的旨。
林琟音想报复,偏偏找她一个从无选择的嫡妹。
林元瑾从未想嫁人,更遑论嫁入皇家当太子妃?她尚且不喜后院宅斗,又哪里会想宫斗呢?她在被赐婚给太子之时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毕竟历史上真正嫡长子继位的少之又少。
弘朝虽不存在于她记忆中的真实历史,却处处有着她记忆里的影子,时间虽在小冰期,但制度和朝廷却像是杂糅了各个朝代的产物,繁盛无比。
但现在因为林琟音,她反倒转变了想法。
林元瑾被拘在家中,一日又一日,等着婚期的来临。
不像热门里既通理又通化的穿越者,一经手就能赚得银两万千,一现才就那引得众人交口称赞,艳羡不已。
她连门都出不去。
崔皇后好意,特赐太医来林府照看她的伤势,以免影响大婚。
一圈圈裹满药膏的布条从林元瑾身上拆下,淤血褪去,伤疤脱落,只剩浅浅的粉印,病痛逐渐消失。
那场颠簸而艰辛逃命的苦楚,似随着时间流逝开始消散。
午夜梦回之时,林元瑾偶因噩梦醒来,想起的也不再全是痛苦,而是那救了她的少年扶着她挥下匕首的手。
太子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林元瑾自不会说心中冒大不韪的想法,只是在望着窗前盈盈月光之时,心中有一个明确的幻想。
时间似白驹过隙。
天还没亮,昏昏沉沉之中不管林元瑾到底准没准备好,她就,被按着焚香沐浴,如推上架的傀儡,被按到了梳妆镜前。
脸上覆上浓重的妆容,凤冠霞帔,齐齐压在了她的身上。
迎亲之前,林元瑾先要按礼度在林府祠堂醮戒,拜见祖宗、亲长,聆听教诲。
“太子妃虽尊贵,但必定有百般苦头,林家不如鼎盛世家贵戚,为人处世上,只怕你要自己多想想。”老夫人叹着气,“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瑾儿,今日你出了林府就是太子妃了,日后切记谨言慎行,不得有半分差池,无论如何,性命重要。”林母看着林元瑾,只觉满腔话来不及说,听见外面的声响,只噙泪笑着,“来,娘送你出去。”
“吉时已到!”
林元瑾看着眼前满眼的红,只觉光怪陆离,没有半分真实感,浑身的衣裳和发冠压得她喘不过气,被人扶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云上,落不到实处。
鲜红的盖头落到头上,遮住了她的容颜和视线,任由林家之人将她送上了喜轿。
“小姐,太子殿下亲自射中了一对活雁来迎亲呢。”婢女在马车边喜气洋洋地说。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十里红妆,整条路皆洋溢着红火喜庆。
不知走了多久,林元瑾饿得眼前发晕,浑身发软,好不容易等马车停下,她牵着红绸缓缓走下,依稀间通过有限的视野看见了身侧人的手。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如白玉微瑕,其间有明显的剑茧。
林元瑾眼神一滞,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清晰地对上了她曾见过,碰过的那人的手,一模一样,无半点区别。
眼前奠雁迎亲,将在执事官前与她合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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