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宏达给了郑谦益一份名单,自七月新上任的文总统从‘care’领养了一只狗后,care就成了被官方盖章为值得信任的慈善组织,愿意跟其合作的艺人大大增加。
他们跟艺人合作的方式,是由艺人拍摄宣传照,再用宣传照制作诸如T恤、冰箱贴、应援海报之类的物品进行义卖。整个过程是完全公开的,尤其是义卖这一环节。艺人们爱惜羽毛,做慈善不想被坑,涉及到金钱的问题都要求公开。
公开代表着账目可查,一件衣服卖多少钱,冰箱贴制作了多少个,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不止能查到具体的盈利数字,还能查到物品制作的工厂。
娱乐记者cos了一把调查记者,给郑谦益带来一份暗访的视频。视频里姜宏达以自己也想要制作类似care那样的T恤为理由,询问工厂报价。一开始工厂的人还说care的官网给出的制作费,姜宏达说这也太贵了,表示自己没那么多钱,工厂那边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砍了五分之一。两边你来我往一翻后,制作费压缩到原定价格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这里面的水份就大了。
“这东西...对你有用吗?”姜宏达不是很确定,这东西对他很有用是真的。
郑谦益也是这么想,“这东西对你更有用吧?”
毫不犹豫点头的姜宏达还是把U盘拔|下来地给她,“到我手上,什么时候曝,怎么曝,到底曝光还是不曝光,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它在你手上能发挥的效用,比在我手上要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郑谦益皱着脸,苦逼的看着前辈,“我全身上下连五十万都凑不出来,这线人费我给不起啊。”
“欠着呗。”姜宏达拿着U盘往她包里塞,“总有你能还的一天。”
郑谦益囧了一下,“你不是应该抱着做好人好事的心情跟我说不用线人费吗?”
“那不能,我还有家要养呢,你这种单身狗不懂,老婆孩子要吃饭的。”已婚男士拍怕单身后辈,“记得啊,你可欠我一笔大钱。”刚说完自己先笑出声来,看她也笑了,笑容更大,大的有些苦涩,“我要是跟你说,我当年学新闻也想过握笔如刀,砍断一切不平之事,你信吗?”
用力点头的郑谦益绝对信,“理想永不死,我们永远青春。”
青春一去不复返,青年金明芝依旧按兵不动,郑谦益陪她耗,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12月末,距离郑谦益的三年缓刑还有七天就结束了。
倒数第六天的深夜十一点多,郑谦益接到了金明芝的电话。电话里金明芝说收容所突然来人抓狗,极有可能趁着夜色把狗都带出去安乐死。郑谦益一边跟金明芝说自己马上过去,一边给朴泰勇打电话,鱼上钩了,这帮人要趁着夜色给她弄个不那么安乐的死法。
大半夜出门的郑谦益车看到半路跟朴泰勇汇合,为保安全,她上了对方的车,她的车是一个警察穿着她的衣服在开,怕那边给她安排的死法是车祸。
老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烘托气氛,他们一行人快到收容所时突然下雪了。郑谦益冒着雪花跟警察换车,自己单独往里开,距离大部队远了些又没那么远,确保能及时获救的距离,再给金明芝打电话说自己快到了。
郑谦益都准备好,凶手随时可能从哪个黑暗角落冒出来。可电话那头的金明芝却没让她下车,也没让她往收容所去,反而跟她讲,让她关了车灯找个地方藏好,拉狗的人还在装车,要等一会儿,等装完了就要拉着狗出去,让她注意跟上去,还提醒她尽快报警。
不知道她玩什么的郑谦益还想着,难道是要把她引到荒郊野外再做事?可这边已经很慌了,本来就是远离市区的收容所,还要怎么荒?但对方非得找理由拖,那就再看看呗。
这一等,雪越下越大,道路渐渐有了积雪,天边隐隐泛白。郑谦益都要等睡着了,才接到金明芝的电话,拉狗的车要出来了。
一辆大型集装箱货车从半山腰开下来,就那货车的容积量光目测也少说能关上百只狗。
“这车,能给你的小车撞飞出去。”朴泰勇拍了下之前还不愿意换车的傻子,“你看看这辆车再看看你那辆,这要是撞了你以为你还能活?”
一直绷着神经的朴泰勇在郑谦益挂了电话后,就跑去她车边把人拽了出来,指派专业的人来开,薅着傻孩子的后领回大部队的车上,这样才安全,
安安全全跟着大货车的小轿车怎么看都没有会出车祸的危险。本来就是城郊的路,早上六点多,也没什么人,一条道就前后两辆车在开,货车还是开在前面的,轿车为了防止被怀疑跟踪还故意拉开了距离。这怎么出车祸?总不能是轿车故意撞上去追尾,或者前面的货车用倒车伪装车祸,那得多奇葩!
如此奇葩的操作让盯了一晚上等着抓人的检方看不懂,郑谦益都有些怀疑,搞不好金明芝他们不是这次搞事?可能那帮人也是钓鱼呢,先丢个饵过来,让她相信金明芝,有了这一次后,再伺机等第二次机会?
可她这边还有六天....过了十二点,只剩五天就结束缓刑,五天内他们还有机会搞第二次吗?这时间也太短了吧?
一行人都搞不清楚情况,路况又糟糕,大雪天,能见度低,车得慢慢开,人得慢慢跟。磨磨蹭蹭的跟到一个湖边,货车已经停了,驾驶位还有没有人也不知道,车厢边倒是有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手拿棍棒,离得远也看不清在干什么。
一车人都盯着远处那些人,盯了一会儿,司机不是很确定的开口,“他们是在打狗?”实在看不清,只能看到棍棒挥舞的动作。
副驾驶的人开了一点车窗,风声裹挟着些许哀鸣远远飘来,司机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推门就想下车,被朴泰勇呵斥。都不知道远处什么情况,有没有躲着什么人,下去干嘛?怕死的不够快,去送人头啊!
远处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什么安乐死,药剂不要钱么,死不就是死了,还分什么安不安乐。
不算郑谦益的车,检方加警方前后三辆车,车里都坐满了人。如果那边打狗的只有四、五个人,他们这十来号人扑过去能全逮住。怕就怕车里或者其他地方藏了更多的人,朴泰勇一时下不了决定要不要去,郑谦益却很果决,去。
她知道金明芝的套路是什么了,极其愚蠢极其有效的套路!
“什么?”朴泰勇让她赶紧说,郑谦益让他别废话,“先去!把傻逼干掉再解释!”
“呀!”
“去!”
郑谦益一巴掌拍在司机的脑袋上,“开车!快!冲过去!”
竭力阻止朴泰勇被郑谦益卡着脖子压制,司机早就想冲过去了,无视队长的吼声,一脚油门直接往前冲,身后的车队迅速跟上,如离弦之箭直冲卡车尾部。发动机的轰鸣声吓到了卡车边的几个人杂碎,那些人扭头就往车头跑,人群散开,车也开进了,地上的鲜血汇成溪流,融化了路边的积血,热血也逐渐成冰。
杂碎们都被按怕在地上,满车的动物却没人知道要怎么办。打电话给动物救助站?它们就是被从那地方送过来的啊。
朴泰勇脸冷的比结冰的湖面还夸张,走到车边敲车窗,示意周围没人让郑谦益可以下车了。始终在车里坐着的郑谦益没开窗,也没下车,反倒开了车门示意朴泰勇上来。
“别说话,听我说。周围应该有机器,摄像头,应该还有不少,能拍到全景的那种。”郑谦益闭着眼挡住眼底的血光,神色冷淡,却比朴泰勇好很多,跟他比都能说一句平静。
“金明芝是记者,我也是记者,她很清楚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位记者颜面扫地。我要是一个人来,下车了,势必会跟那些人起冲突。要是我打得过他们,那我会被抓;打不过,重伤濒死,说不定还是会被抓。要是我没下车,就那么看着,就拍了照片,那即便新闻发出来,我也会被万人唾骂。”
“骂我为什么只顾着拍照,而不是把上前阻止。”当了记者没几年的郑谦益给出学校就成了检察官的兄弟科普,“秃鹫在一边等着瘦骨嶙峋的儿童死亡好吞食他的照片看过没有,世界级的摄影作品,还获得过普利策新闻特写摄影奖。就在照片拿奖的那一年,拍摄照片的摄影师凯文·卡特自杀,死于舆论的攻击,也死于自身的愧疚,他没有救下那个孩子却拍了举世闻名的作品。”
闭着眼的郑谦益偏头面朝朴泰勇的方向,“我现在下车,被拍到了,就是下一个凯文·卡特。”
她闭着眼,不知道朴泰勇面上的错愕,更不知道那一闪而过的错愕后是后怕和恼怒,怒气当然不是冲着她的。等车门关上,重新睁开眼的郑谦益,透过贴了防偷窥膜的玻璃看向车外,她什么都知道,她就是不想下车。
她现在下去的话,会忍不住的,忍不住亲手结果了那些同类,她为什么要跟这样的杂碎成为同类?
人类啊,真TM有意思。
秃鹫和小孩的照片,作品名为《饥饿的苏丹》这幅作品创造了一个世界级的流言。流言说拍摄者凯文·卡特没有救那个孩子而是选择了伟大的艺术,纯属鬼扯!
照片拍摄于1993年苏丹,那年苏丹战争频发还伴随着□□,那么恶劣的环境能赶过去的记者不说多有人道主义精神,至少不会是见死不救的恶魔,否则待在自己的国家不是更好,何必去趟那趟浑水。
摄影师本人在接受采访时就明确解释过,孩子并非独自待在沙漠中等死,她身边是有大人在的。孩子的手上还有个手环,那也能证明她收到当地人的保护。这些都是摄影师没有为了什么狗屁的艺术去牺牲一个孩童,相反,如果当时真的只有摄影师和那个孩子再,那他完全可以举枪赶走秃鹫。
摄影师只是在拍孩子,秃鹫偶然入镜,极微小的一个巧合创造了这幅作品。作品名为《饥饿的苏丹》其中饥饿是重点,苏丹也是重点,偏偏人心只看了秃鹫,谣言永远比真相更让人有传颂的动力。
郑谦益发现了一个真相,她真的是个反派,却不是个杂碎的真相。她这个反派在此时此刻,不想跟那些遵纪守法的检察官待在一起,不想听他们骂骂咧咧的无能狂怒。在法律层面,这里所有人都无法对那些杂碎做什么,连罚金可能都不用给,因为他们受雇于人消灭的是流浪动物。
人打死狗,打死的狗再多,也不可能偿命的。
人权大于天。
郑谦益在五天后的零点,没有卡在她坚持了一年多的九点发出视频,每个月一号的九点见都快成郑记者的固定节目了,还有不少人追更呢。此次她自己打破自己的规矩,发布一条以《人权大于天》命名的视频。
视频从数年前的‘济世’讲起,讲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追踪后续事件,讲自己遇到过的数次危机,讲网民们可能真的是金鱼,互联网的记忆力太短暂了,以至于都被报道过的‘care’还能得到总统的支持,青瓦台的那帮人支持公益是很好,你们好歹做个背景调查啊,那很难吗?
零点的视频突破了两个小时,一个半小时是主播讲新闻,后面半个小时是鲜血渐冷,动物横尸,谩骂的检察官被打上厚厚的马赛克,全身都是马赛克就是一团移动的生物。但杂碎们的面庞格外清晰,清晰到主播又犯法了。
侵犯肖像权,再往夸张了说,侵犯人权。
记者除非得到当事人同意,否则没资格公开没有犯法只是道德有瑕疵的当事人的正脸。
郑记者讲述了给‘济世’当头马出来挑衅的金明芝,是如何布了个即蠢又高明的局,让她不管下不下车都会倒霉的局。
她入了局,就是对方估计没想到,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这就是金明芝蠢的地方,这傻子怎么会认为,她会在大半夜的孤身去跟邪恶势力作斗争呢。真当拍电影啊,正派的主角只能孤军奋战?那叫蠢!屠龙勇士只是形容词,不是她真的能屠龙。请多跟公检法合作,这是有智商的良好市民应该做的事。
可金明芝还是很聪明的,聪明到搞得她这次肯定会被罚去做社区服务,这次不是刑法,这次是民事案件。那些杂碎会告她的,对方的代表律师会提出高额的罚金,她一枚硬币都不想给出去,也拒绝任何众筹帮她付罚金的行为。
“我警告你们,你们任何一个人,如果要为我做筹款付罚金,那我们就是敌人。一想到他们可以拿着我付出去的钱喝酒吃肉,我就想吐,生理性的恶心。”
“视频发出时,我的缓刑期已过,再被告也就是社区服务。我还没去为社区做过事呢,当个社区服务者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服公益兵了。”
“以上。”郑谦益冲着镜头微微欠身,“孩子们,我再说一次,不!准!给!我!筹!钱!”
老子死也要站着死!站着看你们这帮杂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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