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谦益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无法分辨好坏的消息。
好消息是报道‘狗肉’事件的记者找到了,坏消息是人早就离开韩国随着丈夫在悉尼定居。而不好不坏的消息,是她好不容易联系到了记者小姐,对方却告诉她,自己无法肯定朴昭妍就一定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当初记者小姐会去追这条线,源于她自己想领养一个宠物。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职业嗅觉灵敏,她在网上接触的第一家‘流浪动物救助站’就是个骗钱的地方,名义上是领养流浪动物,实际上借着打疫苗、营养费等七七八八的理由让人掏钱买狗。
记者小姐先报道了这一号骗子,再顺着这个骗子往下挖,挖到了彼时业内最大的流浪动物救助组织之一的‘care’。此前的经验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她也卧底进去调查了,才会调查到后续的假借慈善的名义倒手买卖狗肉。
问题出在,记者小姐没有拍到实际性的证据,类似账本、双方组织者的直接接触,乃至于能证明朴昭妍不怀好意的直接证据,这些都没有。
“本来我是想追后续的,可我当时怀孕了,家里人都很不放心我,我丈夫也要到悉尼来工作,我只能....”视频里的女士一声暗叹,跟如今的后辈讲,“我能给你的所有资料都是外围资料,更多的还是需要你接着往下挖。”
“朴昭妍那个女人巧舌如簧,很会利用舆论为自己造势。care创立之初没什么名气,运营的也很一般,一直到2011年,她从京畿道的一家农场偷走了主人的五只狗,被判六个月。此事被故意做成短视频,朴昭妍被打造成拯救动物的英雄,care才真正进入大众视野,越做越大。”
“你能找到我应该就看过我所有的相关报道,那些被安乐死的狗狗按照朴昭妍所说,都是病犬,命不久矣才会想让他们无痛的离开。但在里面当过义工,其中一条被安乐死的狗我还照顾过。那条狗被救回来的时候是很凶,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不亲人,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要咬人,可具体有病没病,根本没有医生去看,人都没办法靠近怎么给它检查。”
“我照顾了那条狗三天,第四天它没了,我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才查到安乐死和掩埋尸体再到尸体被挖出。这一条线是非常清晰的,有视频素材和照片,我一直保存着。可这条线不足以证明朴昭妍是故意挪用善款再和狗贩联合。”
“当时我匆忙把新闻发出来,让她得以狡辩,这是我的问题,确实没办法再跟下去了,我不可能打掉孩子再去追这条线。我有想过把事情拜托给其他人,那年正好是大选年,所有人都关心人,没人关心狗。这条线就在我这里断了。”
这条线就断在这里,不尴不尬的。时隔五年,郑谦益想要再去翻查当年的事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现在只能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是继续盯着care看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才能再做跟进报道,二么就得想法子再找个能让网民想起来恶魔还在世间游荡。
先着手处理care问题的郑谦益开启满世界约人模式,她自己没办法进组织内部做卧底调查,就需要有个能进去的搭档。刘智晟原本很适合做搭档,可惜他还在济世待着呢,郑谦益就得重新找人。
她刚约了几个人见面聊细节,还没聊出什么结果来,有个姑娘跑过来毛遂自荐,愿意去当卧底。这次郑谦益没觉得自己运气好,反倒觉得妹子不太对劲。
妹子是记者小姐介绍来的,还是记者小姐的学妹。记者小姐很信任这位学妹,把学妹介绍给了郑谦益,表示可以帮忙。郑谦益就没办法信任这位学妹,直觉性不信任,讲不出理由来,她就是觉得.....
“不太对劲。”
“有证据吗?”
郑谦益一个眼刀飞过去,有证据我还找你干嘛,找你不就是冲着,“你查了就有证据了。”
“我不是你的私家侦探,你这叫滥用公权。”朴泰勇怼她,“不能你随便在大马路上看一个人不顺眼,你就让我去查。”说是这么说,说完该做还是做。
做事的检察官隔天就带着查出来的资料上门了,时间短,能查到的基本是公开信息。公开信息里学妹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地方,唯一值得拿出来谈的,是她的出生地,上窑村,金万植的老家。
“她父亲在她小学就发迹了,弄了个小运输公司,很小就搬出来了。详细的还在查,从表面上跟金万植那些人没有接触,两边都不是一辈人。不过.....”朴泰勇砸吧着嘴,“详细资料还要再等等。”资料没查细,还都不好说。
郑谦益翻看着乏善可陈的公开资料,跟小伙伴盘摸着如果她是金万植,丢这么个姑娘过来能干嘛,“我会去追朴昭妍这条线完全是意外,这么短的时间丢个人过来给我下套,计划应该很仓促。”
“我要是不答应另谈,我要是答应了势必跟这个学妹频繁接触,聊得是私密的事就会选在私密的地方。”郑谦益看向朴泰勇,扬眉吐出两个字,“围杀?”
朴泰勇凝神思索,“这几年首尔被我们犁了几遍了,跟济世有关的蟑螂蚂蚁都被我们扒出来,他怎么围杀?又买凶?那他花在你身上的钱,都够他盖两所学校了,你值那个价吗?”
想点头的郑谦益说出口的话倒是很诚实,“他们应该是钱不够才迫切的想回国,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这边的钱更好赚,去了国外可没那么简单。”
“要是国外好混,他们还心心念念的想回国?”朴泰勇嗤笑一声,“赚不了钱才想回国。”不然哪的钱不是钱呢。
从灰色地带搞钱的人赚的都是快钱,真说没钱也不至于,可买凶这回事吧,被害人值多少钱不是付钱买凶的人说了算是做事的人说了算。作为被害人,郑谦益兼顾能打能跑还能反追踪,普通喽啰连她人都跟不上更别提什么暗杀了。郑谦益越是不好下手,买她的人头就要出更高的价钱。
这笔钱买凶之人拿还是拿得出来的,愿不愿意就不好讲了。在这个基础上,设个套子让郑谦益钻进去,再乱棍打死,操作简单还便宜,概率就大。
郑谦益认为,“围杀最有可能。”
朴泰勇却认为,“你还有二十七天销案,记得金孝妍说的吗,她负责把你弄进警局,至于你进了警局后谁动手她就不知道了。”食指点了下文件,“这女的可能只是把你送进警局的人,借着跟你频繁接触的机会,找条路送你进警局,此后就什么都好解决。”
两人的猜测到底哪一个是对的,试试看就知道了。
这次朴泰勇还是不愿意让郑谦益冒险,但这次他不止管不了郑谦益,还没办法把那个学妹像关金孝妍一样关起来。那与其让郑谦益私下行动,还不如跟在她后面盯着,省得真出了事,一切都晚了。
距离郑谦益三年缓刑结束还有二十七天,不怕死的大太阳再度开启了钓鱼模式。她答应跟学妹合作,由后者去动物收容所卧底,她则是负责接应。
商量了三天后,两方开始行动。
学妹进了收容所当义工,郑谦益则是光明正大的去联系care的人邀约采访,还群发短信给朋友们,表示自己想了解这个慈善组织,让有了解详情的人给点信息。
第四天,学妹义工中,毫无动静。郑谦益见到了care的一位高层,对方表示朴女士暂时没有时间,不过很愿意接受采访,还欢迎郑谦益加入他们的慈善基金会可以授予名誉会员巴拉巴拉。
第五天,学妹依旧义工中,只给郑谦益发来了一些收容所的照片,就是环境啊,动物啊什么的,没有过多联系。郑谦益则是飞了一趟悉尼,她得亲自去见见那位记者小姐姐,好弄清楚学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第六天,学妹持续义工中,郑谦益见到了记者小姐姐。小姐姐表示她跟学妹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关系不能说太亲密吧,但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她搬到悉尼后,双方的联络减少也没完全就断开来往,此次的事也是她跟学妹先提起有这么回事,学妹才说我可以帮忙。
第七天,风平浪静。郑谦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准备让朴泰勇撤回来时,接到一通颇为奇特的电话。打电话来的人是姜宏达,曾经给郑谦益打了一亿线人费的娱乐记者。
娱乐记者约线人吃饭,酒桌上东拉西扯什么都聊,下到娱乐圈的明星八卦,上到明年韩、朝两国的高峰会谈,扯的那叫一个远。弄得郑谦益一时搞不清楚这位约她到底要干嘛,到临了,要走人了,这位还抢着买单,正事一件没说。
都喝了酒,等代驾来的功夫郑谦益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约她套个关系,好长时间没见了,再不喝一杯关系就断了,所以找个理由见一面,仅此而已。郑谦益在他借着酒意说着什么,你忙的都是大事可能看不上娱乐新闻,但我们都是混口饭吃么,理解一下,给她听的哭笑不得。
“我真的在忙大事,巨忙。”郑谦益调侃他,“可我就是再忙,能掏一亿出来见面的人我也得见啊,你担心那些没用的干嘛。”
姜宏达讪笑,“这不是听说你跟金明芝混一起去了么,那女人贼的很。”
笑容微收的郑谦益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这话怎么说的,干嘛那么说人家。”
“哎~你可别被那女人的外表骗了,她就是看着老实,其实....”姜宏达算了算,“她好像也是八八年生,你们是同龄吗?”
金明芝,记者小姐姐的学妹。
颔首表示确实是同龄没错的郑谦益半真半假的说,“我在追一个流浪动物保护组织骗捐的事,我太有名不太好跟进调查,她找我说是能帮忙,人看着挺好的啊,做事也很不错。”
“她做事可不是很不错,是非常不错。”姜宏达左右转头,指了指街对面便利店门口的桌椅示意他们过去坐着说。
坐下后,姜宏达给郑谦益讲述了检方都未必能查到那么细的,关于金明芝为人处世的小手段。姜宏达说金明芝是自由记者,跑单帮的。没有固定什么娱乐亦或者时政,只要是有名的人她都跟,专注挖掘知名人士的丑闻,但极少出报道。
“那是个靠卖消息赚钱的,手上握着的黑料说不定比我都多。”姜宏达给了她个眼神,让她意会。
郑谦益还真领会了,“你是说她专门拍照去找当事人玩威胁?”
“说威胁就过头了,给我们的叫封口费。”姜宏达说完一笑,“我听说你在跟她合作,一开始都不相信,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凑在一起了。”
突兀想起‘一亿线人费’的郑谦益问他,“你给我一亿这件事,多少人知道?”
“不少吧。”姜宏达不觉得这值得隐瞒啊,“线人费能给出高价,你有面子我也有面子。”说完微微直起腰,“这件事不能说?”
指着跑娱乐性的记者了解什么是涉及司法公正估计是没指望了,郑谦益跳过这个点,只问,“金明芝知道吗?”
“应该知道?”姜宏达可能不了解什么司法公正,但职业素养很在线,听她这么问就警觉了,“那是会让你有麻烦的事?还是金明芝用这个麻烦威胁你了?”
摇头表示没那么夸张的郑谦益只是猜测而已,猜测,“她是自己找上我说想合作的,我觉得不太对,当时又确实需要人帮忙。”耸肩,“也就合作了。”
姜宏达皱眉想了想,“你方便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事吗?”
以九真一假的话语说了‘care’事件的郑谦益,瞒下了‘济世’,讲完准备听听跟金明芝打过交道的姜宏达的想法。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多个人当队友,就多个盾牌。
听完的姜宏达当下没讲什么,只跟郑谦益说让她等两天,两天后给她消息。
第八天,金明芝那还是没动静,给郑谦益的信息是她刚进去接触不到内层,只看外围收容所没有任何违规操作的地方。这天郑谦益收到了来自朴泰勇传达的检方调查的详细资料。
资料重点强调两件事,一是金明芝那个发达了的父亲在她高中时抛妻弃女,另娶他人,其母也随之改嫁,导致金明芝一度差点没钱交学费上不了大学。第二是她高中时曾被牵扯进一桩严重校园暴力案件里,由于只是受害者的同班同学,也就录了个口供,没有做更进一步的调查,之前的简易版资料才没有写这点。
这两件事在‘钱’的问题上合并成了一件事,校园暴力案件案件的主犯金明朝是金万植堂叔家的小孙子,也是金明芝的同班同学。
“金明朝的父亲为金明芝出了大学的学费,明面上的理由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都是亲戚。私下里的村民却说,金明芝给金明朝做了伪证。但金明芝没有在口供里说任何事,她如果不是跟双方同班几乎没有参与这个案件。金明朝也被关了两年的少管所,实际情况很可能是金明芝弄到了什么能让金明朝倒大霉的证据。”
朴泰勇把当年校园暴力的案子也翻出来了,极其恶劣的暴力伤人,受害者已经成了植物人。主犯金明朝只被关两年,一是年纪小,二是证据不足。
这叠厚的能砸人的资料出现在郑谦益面前,让她很有种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又有小的冒头的错乱感,金万植这一家够复杂的,这都能牵扯到他们头上去。
这叠资料证明了金明芝确实是故意凑到郑谦益身边,至于她到底要搞什么,还得再等,等她露出马脚来。
第九天,金明芝毫无动静,姜宏达倒是带着消息来找郑谦益了,属于娱乐线的消息。
类似‘care’这样的慈善组织是靠大众募捐存活,为了推广自身的知名度,他们经常找各路艺人帮忙站台。没名气的时候搭理他们的艺人不多,有名了,愿意给自己刷个慈善光环的艺人就跟他们达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