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春呆了,只听见自己和姐妹们发出纷纷的尖叫,她刚半握在手里的琉璃翠镯子也脱了手,待她意识到的时候,那一汪春水碧绿的上好镯子已经沉得看不见了。
“曲朝露,你……!”
曲朝露幽幽直视婪春,眸底猛地射出一抹冷凝,宛如裹挟一只看不见的冰箭,扎入婪春的心口。
婪春惊得一噤,脑中一白,竟把要说的话给忘了。
曲朝露移开目光,不言不语的离去,衣衫被波动的湖水拂到婪春脸上,这才令婪春飞散的神智聚了回来。
“赶紧捡宝贝啊!”婪春急的对女鬼们喊道。
大家如梦初醒,赶紧往湖底蹿,摸瞎子般的抓住一切能抓住的金银首饰,也不知自己抓住的到底是什么。
女鬼们杂乱的喊声不断回荡在湖底,一会儿忧一会儿喜。曲朝露充耳不闻,兀自回到宅院,却发现家门口外站着一个人,看样子已经等她好久了。
等着她的人正是湖里新来的小娘子。
小娘子约摸是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实,看着不再那么迷蒙怯怯,只是看向曲朝露时还有些拘谨。
她的双手无意识的掐着褙子的上缘,小心翼翼笑道:“曲、曲姐姐回来了。”
曲朝露微讶,旋即浅笑注目着小娘子,目中秋波流转,“让妹妹久等。我将门打开,妹妹进来坐一坐吧。”
“好。”
带着小娘子进了家门,曲朝露引她到正厅,做了个请坐的姿势,“妹妹坐吧,先歇一歇,再说找我什么事。”
“我、我不歇了。”小娘子坐下,紧张的问道,“曲姐姐,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
曲朝露也坐下,盈盈笑答:“在你的房子到之前,安心住着就是,厢房我已经收拾出来了。”
“啊……谢谢。”小娘子受宠若惊,小心看着曲朝露,为难的说,“曲姐姐,我的房子到不了了,怕是日后都没有栖身之处。”
“这是为何?”
“我爹不会惦记我的,他眼里只有我弟弟,我死就死了。至于我那个后娘,她巴不得我死,好眼不见为净。”
小娘子说到这里,满腹的委屈泛了上来。
“曲姐姐,我姓蒲,叫蒲葵。我娘死的早,后娘嫁过来后给我爹生了个弟弟,从此爹眼里就没有我了。我之所以淹死,是陪弟弟在湖边玩的时候被他给推下来的。我、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年纪小不懂事。我掉进湖里后他一直在哭,直到我意识消散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的哭声……”
蒲葵瘦削的肩膀抖动着,孱弱的身子像极了无助的小鹿,眼角也有了泪痕。
“曲姐姐,我不喜欢婪春她们,相反觉得你有种让我很亲切的感觉。我、我说的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曲朝露心中微微的一震,自从她死后,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亲切,不唾骂她的品性。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如啜饮了满口甘露,很是清甜舒畅。
曲朝露微笑:“我平日里都是一个人,你能来和我作伴,我很高兴,你放心住下来吧。”
“谢谢曲姐姐!”蒲葵激动道,“我就知道婪春她们多半是诽谤你!曲姐姐的爹是个很好的人,我想曲姐姐也不会差的。”
“你……见过我爹?”曲朝露的翦水秋瞳闪过一丝疑惑。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了,曲姐姐的爹曾妙手回春,救过我爹的性命,却分文不取!”
爹……
那一阕瘦削而坚定,早生华发的身影浮现在曲朝露的脑海,她蓦地有些想哭。
完美的抑制住情绪,依然是宁静的望着蒲葵,曲朝露问道:“你初来乍到,婪春她们应该也给你介绍了不少,鸳鸯湖里的法则你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婪春她们说,我们水鬼不能离水超过两个时辰,否则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即使去阳间游荡,也不能见光,见光也会魂飞魄散。”
“嗯。”
“婪春还说,水鬼死于非命,不能转世,除非、除非拉替死鬼,把活人留在水里淹死替代我,我才能转世投胎。”
蒲葵苦笑,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看来我注定要一直当水鬼了,我下不了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