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开始活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习惯了意外的寒屿和柳阿姨并没有往避难所跑的意思。
相比于地下人挤人的逼仄环境,地面之上反而更能给寒屿带来安全感。倒不是说地下避难所不够坚固,事实上怪兽经过时的震动大概率不会破坏避难设施,但无论是隐藏在地下的憋屈感,还是灯光之中的不可视的恐惧都让寒屿感到厌烦。
尽管他知道地下环境通风困难,空气中似乎还是会弥漫本不存在于地下的血肉的味道,那股味道令人作呕。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鞭笞,寒屿不喜欢这种被暗示的虚空的感受,所以自第一回在地下避难后他就再也没在避难所里躲过怪兽袭击。
头巾和围裙扎得结结实实的柳阿姨在店里忙来忙去,颇为淡定。她每回都是这样,这或许也是这家店能被大家伙知晓并记住的原因之一。
此前,无论是怎样的怪兽袭击,这家店都不曾倒下,店长也如她所宣称的那般在自由且充满力量地活动着。
所谓有人就有希望,有人就有再前进的资本。
寒屿不清楚柳阿姨的勇敢从何而来,可是只要看着她在店里穿梭,他就能把握住自己的内心,拒绝心灵的颤抖。
“这一回动静还挺大。”柳阿姨搬起了一袋面粉到门的另一侧。
“是啊,听声音应该是在进行某项军事活动,不只是打击怪兽这么简单。”那满袋的面粉相当沉,寒屿急忙近前给柳阿姨助把力。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
“那是,脑袋不灵光一点,当初救济款被私吞的时候我就已经活不下去了。”寒屿手托重物,但也不妨碍他一想起这件事就浑身气得发抖。
两人把面粉袋放进了由小厨房改成的仓房里。
柳阿姨扭头,见寒屿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递给了他一个小袋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你有证据你也很难追回属于你的东西,更何况你也只是道听途说。”
“但是这笔款项消失确实是事实。”寒屿接过被丝绸包裹的小袋子,“这里面是什么?看起来很精致的花纹袋子……这应该是阿姨的贵重物件吧。”
“曾经是,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要不是我在旧物柜里把它翻出来,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你看看需不需要。”
寒屿取出了袋子里硌手的石头。
他需要这个东西吗?
罩着普通石头的外表,石头外壳却和涂了蓝色油漆的彩贝一样苯味扑鼻,它明明滑溜溜和冰块类似,握在手里却能渗出缕缕温和。
它有些普通,却也特别,但终究是普通的特别罢了。
“阿姨要把这玩意儿给我吗?”
“小物件而已。”柳阿姨呵呵笑道,“怎么在你手里和油漆块一样?不会是在说你明明是个少年却油腻腻的吧。”
“这是个百宝袋吗?听阿姨的说法,它好像还有别的样子。”
寒屿把石头对向昏暗中破射而出的阳光。不透明的材质和渗着水渍的纹路确实像油漆块。
“有你也看不到,甭想了。”柳阿姨无情嘲笑。
“这个给我吗?我好像还挺喜欢这个普通的玩意儿。”
寒屿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干颜料,自己家曾经也有,现在它们顺着水流都不知道漂泊到了哪里。
“就当给你的生活费吧。”柳阿姨把手上的花布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被擦得发亮的烘烤机的机顶。
“我来帮你吧,今天晚上估计他们又要折腾一阵子,需要遮灰的地方不是还有很多吗?”
“也没那么讲究,保护好最珍贵的就行。这台机器跟了我蛮多年的,要是这次坏了怪可惜的。”
“那要不把它搬走?阿姨不住在这儿吧。”
“搬走?哪里都一样,这里远离那些奇奇怪怪的设施反而更安全。”
“既然这里更安全,那你为什么不住在店里?”
柳阿姨已经不是第一回劝说寒屿住在店里了:“那你为什么不住在这儿?”
“我习惯了。”寒屿苦笑道,“在失去了庇护的天空下睡觉,我才能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