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孤独之人,就是要沉浸于漫长的荒流,看见一个个生灵死去,却无能为力。
死不可怕,只怕超越灵魂禁锢,再不得重生。
在我可以拯救生灵之前,却只能漫长独行,渐渐蜕化。
最终会掌控无上力量,直捣天门。
对吗?
……
冰冷的电话提示声吵醒了那个可怜的梦。
他有些不忍心,看见巨龙死去,小女孩独自走进那间倍感荒凉气息的屋子,她的背影有些孤单,如果梦再长一点,自己或许可以走进那个世界去陪陪她。
他看着女孩忽然想到自己,多年来,无父无母,老爷故去,自己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猎犬,在路灯下,在雨水里,在漫漫荒原中。
“叮,本月某呗还款72418元。”
“叮,本月某团还款132143元。”
“叮……”
“有完没完啊。”羊绒被子被团成一团,里面蛹动了几下,传出了一个闷闷的声音,鼻音很重,许是昨晚乱踢被子,受了凉。
就在电子音再次响起之前,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四处胡乱摸着,可每一次总能碰巧的在手机的四边划去。
“叮,信用卡还款13……”提示音响起,那只好看的手,准确无误的拍在手机上,锁屏键加音量键。
关机成功,这个世界都清净了。
接近下午的阳光,极其浓厚而热烈,透过落地窗上的窗纱打在床上,暖暖的。
听着外面马路上有轮胎划过地面声音的时候,他才感受到,梦已经醒了,那个孤独的女孩消失了,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普普通通的人世。
电子音告诉自己,今天又是二十三号了,每个月的这一天,自己的心情都不会很好。既然还是要努力的活着,那就只能好好享受这“没好”的一天了。
董尘掀开被子坐起身,顶着一头半长到耳边的毛茸茸卷发,一双半睁不睁,睡眼惺忪的好看眼睛,在床上地上,一堆杂乱的衣裤中找一件今天要穿的衣服。
一件米黄色毛衣和一件米黄色水库,在如垃圾堆一样的衣裤中被翻了出来。
每个月的二十三号过的总是特别的艰难。因为这意味着他要开始承受着巨额的心理压力开始从某一张刷出钱,再还到另外一张卡上。
出了卧室,下了楼梯,拐进卫生间,伸手开灯。
看着明亮镜子中,一脸颓废的自己,有些习以为常,董尘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这套复式的房子是外公留给他的,而外公在两个月前便过世了,他彻底失去了生活来源,平时码码字,专一点稿费。或去做一些模特的工作,收入来源极其不稳定,正巧这两个月出版社打回无数的退稿,模特事业也一筹莫展。
外公过世那日,家里来了好多他没见过的亲戚,董尘把家里的钱都给了他们以筹办丧事,丧事办的很隆重,每个人都哭的很伤心,可是除了自己,更有三个不认识的女人哭过去,听一个远房舅舅介绍,那个是她大表姑,那个是他二表姨,那个是他三舅母。
反正外公生前从没看过。
他不哭是因为孝道已尽,外公走的很安详,那天晚上外公抓着自己的手,在医院内湖南的灯光下,温柔的看着自己,将一方小盒子托付给自己,说那个东西一定拿好,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破晓刚至,路灯灭下第一盏的时候,外公便走了。
然后自己住的这间房子就无缘无故成了一个法院的拍卖房。
“随他吧。”董尘洗了几把脸,看着镜中带着汗珠还算好看的脸,他不在乎这个房子的去向,反正如今自己一个人去哪里也是无所谓的。
回了乱糟糟的客厅,他双脚一跳,扑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小胖同学,打开电视。”
客厅中七十二寸的电视亮起并回复道,“好的。”
这个就是董尘在家里唯一能说话的东西了。“小胖同学,打开今日新闻。”可能是这么多年跟随姥爷的缘故,每天第一件事就是要了解这一天的新闻,这样才真真切切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有关,或许就没有那么孤独了。
新闻节目里还是那几样,哪里地震了,哪里飞机失踪了,哪里小朋友吃不饱穿不暖啦。在董尘还能挣钱的时候经常捐款捐物,可是现在他拿着手机,心里暗自叹息。
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小,他翻着手机里的各种app,“该从哪里开始还起呢?”
从茶几上拿起一块开了盒的面包,囫囵的塞进嘴里,这有可能是他今天的唯一一顿饭。手机打开,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一顿操作删除了手机上的所有提醒短信。
打开一个小黄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某团还某呗一万元,某信用卡还某团两万元……”如此种种。
董尘痛心疾首的从某团取出了钱还到某呗上,又从某信用卡取出了两万还到了某团上……如此“倒买倒卖”,折腾了一个小时,终于各项还款本月清零。
他一甩便把手机扔到好远,大字型的瘫在沙发上,,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本月工作完成,舒服~”
眼睛不经意瞟向电视,电视上的内容让他睁大眼睛,他忘记叫小胖同学,在玩偶堆积的沙发上翻找遥控器。终于在沙发夹缝中掏了出来,音量调大,“浦江市古董收藏家张怀泰先生于昨日夜间突发心梗去世,享年4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