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能坐一会儿么?”
“当然可以,您请。”
他恭敬的搬来椅子请潇肃坐下,还生怕抓了药的手有些不干净,拿袖口在凳子上擦了又擦。
“口罩摘了吧,戴着多难受啊这玩意儿。”
“还……还是戴着吧。”
“摘了吧。”
“是……”
还是那张毁容般的脸,只是再也没有了那轻松的表情。主与仆,这就是二人现在的关系。
“元音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受伤嘛?”
“记得,切了手指。”
“嗯,那种痛,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确实太……太残忍了。”
“后来拔牙,你给我打了麻药,便不疼了。那玩意让人迷迷糊糊的,跟喝了酒差不多感觉。我记得我还拉了云曼的手是么?”
“是~~”
“哈哈哈~还有那锅鸡汤,真的很难喝~~”
“可您还是喝完了。”
“嗯,我还是喝完了。”
时间还没久到将这些事都冲散,甚至依稀感觉就在昨天才发生。可是猛一回头,如今的处境却已天差地别。
聊到这些,元音总算是略微放松了一点儿,不再木讷的站着,也搬了把椅子过来,整个人从动作到表情都生动了起来。
那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有朋友的时光。
“我以为那样的处境已经够坏了。”
“确实不好。像只囚鸟。”
“所以我玩了命忍受他们强加给我的疼痛、孤独,我想只要活下去,总有飞出去的一天吧?”
“现在,您的确飞出去了。”
“是,飞出去了。然后发现,父母死了,家里白骨堆成山,还莫名其妙的真成了司徒云升。”
“我…我其实…”
“你想说你早就知道父母的事儿对嘛?我不怪你,我理解,你是好意,否则我可能活不到现在。”
“很抱歉……”
“最最令人痛苦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您说。”
“是我飞出了囚笼,看清了现实,决定了要走的路,然后又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的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囚笼罢了……”
病房的灯很亮,亮到有些刺眼,映着桌子上的手术刀发出冰冷的银光。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纱帘,白色的墙。
这世界似乎没有感情,也毫不讲理。
“我想知道,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番颠沛流离。”
“这个结局,只能您自己去找。”
说好了不哭,便不再哭了。可少年现在的神情,比哭泣要难过一万倍。
哭,至少还有情感在流露。
“难为你听我絮叨这么久。”
“随时欢迎。”
“哈哈,好。走啦走啦,大晚上的在这跟你扯什么扯呢。”
“主子您等等!”
“怎么?还有事儿?”
“那个……那个您最近…您最近,要小心。”
“你指哪方面?”
“方方面面。”
“明白了。”
潇肃自然明白了,元音这么说,只可能是从苏杭的口中听说了什么。
他终究还是没有忘了朋友这个身份,不管苏杭说的是真是假,至少给潇肃提了个醒。
“为什么…为什么把他放在这…”
“只有这里的冷库,能让他安息,不被打扰…”
“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是哭不干的。
面对这具冰冷的尸体,云曼还是彻底泪崩了。
苏杭还算有情义,想了许多办法将司徒云升的尸体送进了吉城这dna冷库,至少没让他爆尸荒野,成了孤魂野鬼。
“哭吧,这趟哭完,就别再为这事儿犯浑了。”
“告诉我,是谁害了他!”
“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但可以确定,这血疫必定和王家有关。”
“王杰……”
“嗯。不管背后的人是谁,他都脱不了干系。”
苏杭当然知道,背后之人十有八九是于连,他的情报网也不是吃素的。但他不能这样直截了当的告诉云曼,否则这女子急火攻心找上这于连,那可就麻烦了。
现在最怕的就是摊牌,必须苟住。
“我要报仇……”
“怎么,不要你的善良了?”
“我要报仇…”
这么多年来,苏杭总算从这个女子的脸上,看到一丝恶。
人之初性本恶。
善良,也许是很压抑的。
“替我报仇。”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王家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现在的司徒家,一步也不能走错,否则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替我报仇,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话可让苏杭着实愣了好几秒钟。
苏杭会要什么,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既然都明白,那云曼话里的意思,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她甘愿出卖自己,为弟弟报仇。
一个只会哭泣的弱女子,也被现实逼到了不得不做交易的地步。而且这交易的筹码,是自己的肉身。
由此可见,死人的威力有多大。
“你等着,我会做给你看的。”
“别让我等太久。”
“不会。我也…我也早就等不及了~”
“这小子,真的有用?”
“影子啊~你空有一身杀人技法,却没有用人的招式,这实在太可惜了~”
“太烧脑,不感兴趣。”
“所以当年我一眼就断定,你是最适合做杀手的人。”
“又要杀人了么?”
“不不,这次不用你出手,我们只需要轻轻的推一把,这约克城便有好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