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流没有说话,将收缴上来的刀剑挑挑拣拣后,分成了两堆,一堆是云南郡官造,一堆则是跟那柄不太灵光的剑一样,质量高低不同的刀剑。官造的一堆,明显比另一堆要多。
蝉衣皱起双眉,扒拉着官造的那一堆刀剑,大致数了一下数目后,说道:“官造的怎么这么多?”
全书玉走到她身边,神色也颇为凝重地说道:“看来,云南郡官方督造的兵甲坊有不少人都投靠了前朝太子党。”
陈韶看着两堆武器,问李天流:“大棠共有多少个兵甲锻造坊?”
李天流看她一眼,“只要有铁矿、铜矿的地方,都会设置甲坊署、弯坊署等。零零散散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多的兵甲坊,前朝太子党依旧在琢磨自己锻造兵器,足以证明,他们目前所渗透的兵甲坊,还只是极小一部分。
即便是很小一部分,也得尽快解决才行。
原本还打算洪源郡这边结束后,就去蜀郡。现在看来,得先往云南郡走一趟了。
收回收绪,陈韶边往外走,边道:“去把鲍承乐带上来。”
三人本来就等在二堂外面,受着寒风的磋磨。听到传唤,鲍承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了二堂。陈韶在案台后坐下,看着他哆哆嗦嗦的样子,示意蝉衣将祁掌柜家当中搜出来的刀、剑扔几把到他跟前后,径直问道:“说吧,这些是哪里来的?记得说实话,不然就继续去外面冻着,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什么时候进来。”
蝉衣扔的很妙,扔出来的刀、剑,有五把是官造,仅有两把是私造。官造的五把,还全都扔到了他跟前。
鲍承乐看到那些刀、剑,气血便一个劲地往脑子里冲,也不觉得冷了,强大的求生欲让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交代道:“是蒙舍冶监和蒙舍甲、弩署锻造,负责这项任务的是云南郡的太守孙桂山。”
“什么时候开始的,到目前为止,总共铸造了多少兵甲?”陈韶追问。
“元和十四年三月开始的,到目前为止,总共铸造了不到一万兵甲。”知道她不信,鲍承乐解释,“元和十四年三月之前,蒙舍冶监和蒙舍甲、弩署都是辅国大将军的人在管控。辅国大将军治军太严,前朝太子党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元和十四年三月之后,辅国大将军驻守的边关战事吃紧,将掌管蒙舍冶监和蒙舍甲、弩署的人全部调走,前朝太子党的人才趁机安排进了自己人,但辅国大将军的人管控之时,账册记载太过仔细,前朝太子党安排过去的人不敢有大动作,因而这么多年下来,也只偷摸着铸造了不到一万的兵甲。”
顿一顿,又说:“这不到一万的兵甲所用的铁,还大多都是从掸国运转回来的。”
陈韶看不懂账册,但基本的账还是会算的,待他说完,立刻质疑:“既然这不到一万兵甲所用的铁,大多都是从掸国运转回来,那么再多运一些,只要不挪动蒙舍冶监的铁,不就无人发现了吗?”
鲍承乐道:“有铁没用,掸国的铜矿太少了,剑南道也只有原来的蒙舍诏、温富及古绛县有铜矿。蒙舍诏、温富和古绛县的铜矿跟铁一样,以前都是由辅国大将军的人管控,有以前的那些账册在,不好大量挪用,而掸国又总是坐地起价,或是反复无常……”
与方叔的话,倒是或多或少地对上了。陈韶想一想,又问道:“除了云南郡,前朝太子党还控制了多少个这样的锻造坊?”
鲍承乐道:“小人,甚至罗大人也只知道剑南道的一些事,剑南道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从对朱家、顾家等人的审讯上,陈韶也曾发现过这一点。或许是因为怕人多口杂,被连根拔起吧,前朝太子党无论在人员或是事务的搭配上,都是一方人管一方事。当然,陈韶也没有就此就轻信了鲍承乐,反正来日方长,她并不急于这一时,非要去知晓事情的全部真相。
压一压飘远的思绪,陈韶转而问起了他旁边那两把刀、剑:“这两把呢,又是哪里来的?”
鲍承乐顺她的话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这两把并不是官造。微微抬眼看向她,对上她逼人的目光后,又快速收回来,看一眼外面的寒风天后,才犹犹豫豫地答道:“是前朝太子党召集来的一些打铁铺子的伙计,根据偷盗出来的蒙舍甲、弩署的图纸锻造出来的。”
他之所以那么爽快的供出云南郡的情况,除了自保以外,也有想保护私造的意思。万一哪日得救,还可以用这个理由,逃脱前朝太子党的追责,但现在……既被逼得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鲍承乐迟疑一瞬,又补充道:“前朝太子党组建的甲、弩署也在云南郡,在距离蒙舍甲、弩署大概二十里外的落云山。”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拿笔记下来后,陈韶才接着问道:“负责私自锻造这些甲、弩的人也是孙桂山?”
鲍承乐点头称是。
陈韶又问:“蒙舍冶监的冶监和甲、弩署的令,分别是谁?”
鲍承乐道:“蒙舍冶监的冶监是孙桂山的二弟孙桂河,甲、弩署的令好像也是孙桂山的亲戚,但具体是谁,罗大人没有说,小人也没有问过。”
陈韶又记下后,问道:“在云南郡暗中监视孙桂山的都有谁?”
鲍承乐一时没有回答,在陈韶抬眼看过来时,才说道:“小人只知道周善一人。”
陈韶追问:“总共有几个人?”
鲍承乐摇一摇头后,答道:“应该不少于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