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有得选呢?”那黑衣人忽然打断了我絮絮叨叨的道歉。
“什么?”我抬起头,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他。
“我说,如果唐镇远有得选呢?”
我反应了一会这句话的意思,忽然感觉浑身发冷:“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老国公有得选他怎么可能不救义父!”
——唐镇远我虽然不算喜欢他,但是我也能从他和义父相处的细节里知晓他不可能真心用义父的性命为自己的孩子铺路。五十年同朝为官的情谊,怎么也不可能拿生死的大事情开玩笑,倘若有得选,唐老将军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义父死去。
“你如果真的想要知道,那就应该去问知道答案的人。”
“老将军?”
“……最后见到太师的人就是他,只有他知道最后的时刻他们聊了什么。无论你在这里依靠自己想再多东西都是徒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重回京城,当面和老国公问清楚。”
我沉默地看着他,那黑衣人依旧是一身夜行衣,我似乎能透过面纱看见他脸上纠结的神色,他一定知道什么细节,一定知道什么没有说出来的有关廖清河之死的细节。
半晌,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保留,但是不要紧,我本来就没有一定要逼问你的打算——虽然我刚刚才怀疑过你,但是我们之间应该信任彼此。答案在京城,既然你已经这么告诉我了,那么眼下我就要回去和大人思考如何回京了。”
他微微躬身向我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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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第二天我回唐府的时候,看见杨云行坐在树下那个秋千上,心情颇为不佳地摇晃着身体,大约是朦胧地看着我了,他微微转过头:“嫂嫂?”
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大人和将军呢?”
“在里面商议事情。表哥和云忠哥几乎都一晚没有睡,眼下他们累得很,我劝他们先休息着,但是他们也不听我的——我从没有看过表哥这样。”
我安抚一般拍拍他的肩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恪己大人并非只是因为一件事情而如此,杨家的仇怨,正玄门的诬陷,对江耀生一事的冷处理,那罄竹难书的巫蛊邪术,在加上老师的死……这么多的事情,他总要讨个说法。纵使古人常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也并非是给了父亲绝对的豁免权。”
“嫂嫂,我们会去京城吗?”他坐在秋千上望着我。
眼下杨云行比起几年前能看到的东西更多了,明暗明显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出物体的形状,也正因为此,他眼下比起本来就能看见的人更喜欢盯着人说话,这大约是失而复得之后的一种本能的执迷吧。
“会的。”我在他肩上拍了拍,“我本来想的是等到匈奴的事情暂且平息下去再想办法,但是目前看起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逃避——是应该回去了。”
“阿梨。”听到喊我的声音,我抬起头,就看见周恪己神态憔悴地望着我,小幅度地对我笑了笑,“你回来了——有打听到什么情况吗?”
我点点头:“唐镇远老将军是最后见过义父的人,圣上知道此事身为不光彩,便秘密委托老将军为义父送行。眼下到底最终是什么情况,唯有去京城唐府才能探明。”
“嗯。”周恪己大约对此并不意外,垂眸点点头,“眼下回去是一件定下的事实,只是到底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回京,也得好好打算才是。”
说起这件事情,我不由得苦笑起来,没忍住调侃了周恪己一句:“是必须好好打算,不然你走在半道上,大约已经成了造反的叛军了。”
“大哥自己回去其实还是有法子的。”唐云忠跟在后面走了过来,也是眼圈乌青胡子拉碴,看起来就知道他们俩跟我一样,都是一夜未睡,“但是倘若不带着我的嫡系部队回去,纵使大哥一个人回了京城,也不过是中了请君入瓮的计策罢了。但是要带我的部队回去,没有一个适合的由头也不能轻举妄动。”
“明年春天是圣上六十岁的千秋节,借着这个由头回去贺寿也不行吗?”
周恪己摇摇头:“云忠说得不错,我们几个人回去倒是好办,但是如何把唐家军抽出一部分带回去才是问题关键。如果不带军士回去,那么回了京城也只是回到神武营管制之下,倘若不留心还可能再度被困在京城。”
闻言,我都不由得沉默起来——眼下的周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太子,这么多年在北川之地发展,与唐家军及其他边关将领交好,他早已控制了北方的边防线和北川三郡的财政大权,然而山高路远,此行没办法名正言顺带兵回去,后期难免受人掣肘。
但是一旦带兵回去,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便是存心要逼宫。
“你们想要带兵回京城?”赫连笳从院外走进来,大约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表情颇有些得意,“这还不容易?就为了这事情犯愁啊?”
我有点茫然:“哪里容易了?赫连将军说得倒是简单呢……”
想不到赫连笳闻言笑得更加开怀:“对你们来说倒是不容易,但是对我哥来说,岂不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