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乾门关最近的这支匈奴的部族名为‘鬼方’。他们的首领叫赫连昌,赫连昌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哥哥也就是现在的单于叫赫连笏,弟弟叫赫连笳,这一次来投奔我们的,就是这位单于的兄弟。”周恪己打开了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示意我走上前看,“你看这边就是鬼方经常活动的地区,从这片水域一直到乾门关。”
我凑上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有了北川城做参照,我对北方那大片的草原总算有了点概念:“从河一直到乾门关?这么大?我记得义父给我们那些书里说过,他们都住在帐篷里面,不怎么建造城池,那么他们大概住在哪里?”
“不确定,他们以游牧为生,哪里草多适合放牧就会停在哪里。”周恪己在地图前思考了片刻,“不能用我们的思维来思考他们,长途奔袭和骑马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乌木太后不还曾经跟圣上说过,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吗?”
我回忆了好一会,确实想起来这句话:“那乌木太后她的部落在哪里啊?”
“这边,乌木太后领导的叫‘昆夷’,就在昆仑山以西的位置。所以他们生活习惯更接近于吐蕃和西域某些民族。”周恪己指着老远昆仑山脉西侧的点对我解释,“他们似乎已经不会像鬼方这么大规模地不断游猎了。目前好像在这一片定居下来。”
“所以匈奴十八部落都在这一大圈里面?”我顺着大越北境线划了一个大圈圈。
“嗯,都在这里,鬼方在其中算比较大的部族了。可惜最近几十年间没有出现能够一统草原的厉害人物,眼下这些人各怀鬼胎,成不了大气候。不过大约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前几年才能勉强得些喘息的机会。”
“从前没有,今后未必没有呢……”我颇有些忧心地叹了一口气,“寄希望于敌人衰弱才能保全安宁,这种想法是万万要不得的。”
“赫连兄弟为单于之位兄弟相残,兄长将失利的胞弟逐出部族,赫连笳才会带着几十名不足来到边关。宣文的意思我其实很明白,他想要借着赫连笳的帮助把‘鬼方’吞下去。虽然最近几十年我们没有战败,但是如何让匈奴俯首称臣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如果宣文真的能把鬼方吃下去,那么这件功绩足够他拿下唐家军主帅的位置了。”
“并不是用兵法,而是用朝野之中的权谋斗争吗?”我找了板凳坐在周恪己边上,看着地图头疼,“我并不是觉得这样不行,只是权谋斗争说到底拼的是信息不对等。我们对这对赫连兄弟的了解能够做到对他们的行为了如指掌吗?”
周恪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宣文来到乾门关之后压力很大,他心气高傲,看到云忠便觉得着急,眼下他急于立功证明自己,难免行为冒失。”
我皱着眉看向面前一堆摊开的纸张,不由得拍在上面:“不行,我还是要去乾门关去一趟,虽然让其他人去告诉也可以,但是眼下云忠状态不好,加上事关唐家,他难免彷徨犹豫。我去多少能帮着他,要不然万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才好?”
周恪己神色凝重了片刻:“……此时乾门关危机重重,不如同去?”
我犹豫了许久,心里说不想周恪己跟着一起去肯定是假的,但是理智也告诉我此时再一起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北川眼下离不开大人,而且总是来往边关,万一有人上表到圣上那边去,大人也不好解释。眼下老老将军已经回了京城,大人还是不要轻易离开北川才是。”
周恪己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我的手勾住拽到自己手心里:“……总觉得不安。”
我也有点不想走,且不说这几天马骑得浑身骨头疼,就说这天天担惊受怕也不是人过的日子:“没有办法啊,只能尽早去尽早回来了。不然只有云忠一个人在那里,他总是喜欢躲着唐宣文,害怕抢对方风头,这样不出事才怪呢。”
“老让你这么担惊受怕的,真是惭愧。”
“大人这话说得……谁不担惊受怕啊?谁活着都是担惊受怕啊,朝中的官员、后院的妇人、赶考的学子、边关的将士,哪有人不害怕呢?我这比起一般女子可好太多了,也不用担心丈夫、也不用担心孩子,又能自由自在地奔跑,又可以做一个受人尊重的朝廷命官。我本来就是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抱怨呢?”
“话虽然如此,但是未免太辛苦劳累了……等宣文这事情过去后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我一下有了兴致:“我们俩?”
周恪己笑了笑:“嗯,好久没两个人呆着了,到时候可以去北川附近找个地方。登高远眺再准备些糕点佳酿,阿梨觉得怎么样?”
“真的好久没有两个人呆着了!”我连连点头,“好哦好哦!那地方大人选,我想吃点江南风格的糕点!”
“嗯,我会提前安排好的,等到唐宣文这事儿过去了,我们就去散散心。”
得了这个应允,我瞬间有些活力四射,感觉好像再骑马去乾门关都没有那么累了:“之前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区区一个唐宣文,我还真的能怕他不成。当他扛不住了哭着回去找爷爷,咱们就上山去好好玩他个几天!”
周恪己坐在一旁笑着看我,时不时点点头:“好,那我就等着阿梨回来了。”
经过了好些磋磨,周恪己这几年气质沉稳了不少,第一次见的时候还觉得仿佛是谪仙人下了凡尘,眼下倒是多了几分厚重的现实感。眉眼似乎是变了一些,周恪己没有唐云忠变得那样明显,只是些微在眼角神态中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非要说的话,我倒是更喜欢周恪己眼下的状态,之前总觉虽然有些距离感,却没有什么威仪,可能是这几年要把北川抓在手里难免要用点小手段,气质里难免多了几分算计和不动声色,反而更有点勾人。
……
我不是好色之徒,我只是常怀爱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