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瞟了一眼他,知道他是把话递给我,为的就是把问题引到其他地方:“什么王爷啊……游氏原只是京城市长家的姑娘,却机缘巧合因为做事踏实得了邢美人的垂爱,眼下一朝要王妃了,这可把京城不少人家嫉妒坏了。”
我嗤笑一声:“自从几年前宫里传出些流言蜚语,莫名其妙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自称千姓堂。眼下这也不知是哪户人家使出的小计谋。沛儿,等会儿你跟着车去王府,就告诉游夫人,多多注意最近什么人家有意要向临淄王示好,这事儿多半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是。”沛儿答应了一声。
我走到王府管事嬷嬷跟前,那妇人早些时候是陪在邢美人身边的,沉默但是极为可靠。我朝她微微点头:“钱嬷嬷,眼下临淄王新婚燕尔,才搬出皇宫,各方面都要嬷嬷多多照顾了。你瞧瞧眼下这事情闹的……”
钱嬷嬷愣了愣,微微摇摇头:“王爷王妃年纪都小,老身定然好好服侍。多谢许大人提醒。”
“最近可有人不满王爷婚事?可有人家欲嫁家中女儿为王府妾室?”我小声提醒了几句,瞧着钱嬷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朝她点点头,“有劳嬷嬷多多提防了。”
钱嬷嬷好一会回过神,冲我拱手一揖:“许大人放心,老身已经有了几分主意,王府下人老身也自当好好约束。”
我笑着点点头,目送她招呼着其他下人离开,手伸到袖子里按住另一只发抖的手,那张纸被我的手汗彻底浸湿,捏在手心里仿佛一团灼热的火:“……”
“许大人?”
沛儿的呼唤声让我恍惚惊醒,我看向他担忧的目光,随即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争权夺利的下作小手段罢了,可别扰了今天的好性子。走,我们也准备准备去王府吧。”
那封烫手山芋被我攥在自己手心里,一点点藏在衣服间的夹层中。藏住了一行几乎让我一瞬间跌入万丈冰窟的话:
——六监掌事许梨姑姑,重活一次的感觉如何?
·
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无论前面排演了多少次,真到了今天晚上依旧是忙忙碌碌地不像话。游家几个小丫头在门口给来往的百姓散喜饼喜糖。许多京城的平民人家都过来说了几句吉利话讨口喜酒喝。
游家夫妇早已经准备妥当坐在正厅里面。见我终于赶到,游夫人扶着发髻匆忙过来问我:“阿梨你可算过来了,你快看看我的发髻乱没乱?方才马车颠簸了一路,我就怕它乱了,又不敢去后院重新梳。”
我帮忙仔细看了看:“没有乱,多亏之前头油擦得足够了,眼下每一根发丝都很端庄。”
游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还是你来了好,之前你不在,我总觉得不安心。这一通忙活,仿佛阿莲多了个姊妹,我多了个女儿似的。”
我笑了笑,亲昵地拉住她的手:“我也很高兴,仿佛在京城有了家人似的。”
游家夫人拍了拍我:“今日太忙了,等来日空了,你来家里玩,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着话呢,就听到门口有人来报临淄王与王妃已经到了门外了。正堂又是一阵慌乱,游夫人扶着发髻匆忙坐回高堂位置上。只听得外面一阵锣鼓喧天,炮竹炸开的声音和欢欢喜喜的吉利话编织成一片热闹的画卷。
游家父母紧张地坐在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看着对方还要小声斥责对方不端着姿态,但是下一刻又忍不住想看着对方。等到两道红色的身影映着昏沉的夕阳出现在正厅外面,游夫人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我家闺女……”
赤红而浓烈到接近于漆黑的天空以余光为两人披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两人并肩而立走了进来。周恪法样貌堂堂仪表非凡,游莲难得如此沉稳,明眸皓齿端庄大气。两人走到游家夫妻面前,连游家老爷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在人群最后默默站着,心里颇为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我感觉有人捣了捣我。扭头就看到方群瞟了一眼天空的方向,小声对我惊喜道:“许大人,快看!”
天边的几抹流云扭曲聚拢成成一条龙挂。我抬眼一耽,直接把方群的手拍了下来:“别声张,不过是云而已。”
他一脸惊奇:“可是那条云是龙的形状啊!”
我点点头,望向正在对高堂行礼的游莲和周恪法:“倘若真有预兆,必然有实现的那一天,除此以外,不过是天空中几抹流云罢了。你可别不知轻重地什么都喊啊!新婚当天天有异象,你当真以为是好事啊。”
方群这才委屈兮兮地收回手:“知道了。”
“夫妻对拜!”伴随着礼官的声音,游莲和周恪法转而面向彼此。那娇艳明媚的脸上说不出的感动和惊喜就这么撞在周恪法的眼里。
他微微一愣,接着跟随礼官的指引跪下身,与游莲面对面跪下。外面还在热热闹闹地散着喜糖喜饼,那些祝福的吉利话混杂着传入耳中,没由来地听得人飘飘然。
“王爷。”周恪法回过神,就看到游莲跪在对面,偷偷地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王爷不要笑了,不端庄了。”
“本王没笑。”周恪法收起嘴角,小声反驳了一句,接着又瞧见对面王妃不知为何听完这句话反而抿出一对小酒窝,又不由得提起嘴角,小声反驳,“明明是阿莲在笑!不许笑了,再笑不端庄了。”
游莲点点头,板着脸大约也就憋了一瞬间,对着周恪法又不有自主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