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把穗花姐姐嫁出去，我就拿斧子把他男人砍了，再把你砍了”

十六狠了狠心，其实他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但是为了穗花姐，装也得装出来个凶狠的样子。他知道在村里，只有发狠的人，别人才会怕。

穗花姐姐从小就对他好，好到比阿妈对他还好。

有一年他被阿爸抽了皮条，一赌气跑出十里地在山林里冷的快死了。还是穗花姐姐冒着大雨在黑夜里找到他。

“阿姐在，小娃娃别怕”阿姐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把他背在背上，他借着雷电的那一瞬间，看到大雨滂沱落在阿姐的发间，顺着阿姐如月圆的脸庞，滑落在他眼中。

“阿姐真好看。”

“你这个小子，说什么胡话呢？”阿姐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把他往家里背，一刻不敢停留。那一年，阿姐八岁，他六岁。

路上穗花姐姐一直背着他，走路颤颤悠悠，等他到家才看到阿姐腿上被拦野狗的木尖子刮出来的大口子，血糊糊的。

阿爸阿妈都围在他身边，阿姐身边冷冷清清的，他透过阿爸阿妈看到阿姐到火塘旁边。抓了一把草木灰敷在腿上。

再后来那一年他贪玩，去村边湖里游泳，湖水不深但是淤泥很多，溺死了很多小娃娃，他胆子大，水性好，什么都不怕。在众人的起哄中下了水，等穗花姐来到时候，他还骄傲的比划了好几下。

过了一会他在湖中抽筋，一个身子猛的就疼的扎了下去，穗花姐看到赶忙去往湖里去，一心想救他，他只记得穗花姐不会水，那天却异常勇敢。

他抬头呼吸的时候，远远的用余光看见，穗花踩到淤泥里，人都陷进去半截，看到有人来救，喊出来的第一句话不是救命，而是先救我阿弟。

等两个人都救起来穗花姐明明自己还在发抖，却又抱着十六说没事了，把他揽在怀中。用一双来不及洗干净的泥巴手，抖着把他的手拽的很紧。

“说了让你别去，湖里的水鬼是要吃童男的”穗花姐像是失了魂一样，讲些不着边际的话。

“阿姐，你别说这些来吓我，吓我，我也不怕。”

等他说完垂下头的时候，看到穗花姐沾满泥巴的腿里，露出的一道大疤痕。是那次出去找他被划伤留下的。

从那天开始，十六就很少逞强，他怕有一天自己没出事，却让穗花姐，替他负了伤。

十六在村里，看过太多别家的姐姐嫁人，最喜庆最开心的那天就是嫁人的那天。

从那天开始过的日子那一天不如一天。在村里的姐姐们，要做饭，要带孩子，要伺候公婆，还要下地。活生生的比牲口还累。

要是男人好的话，还能吃上两口热饭，要是遇上狠心的男人，不仅被打，还得被赶去睡在牲畜旁边。

十六很讨厌那些男人，有些人不干活，就指着媳妇干，有些人娶媳妇却是拿来当牛马的。

有时候想到自己的穗花姐以后可能要被赶去睡在牲畜旁边，他就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要是穗花姐姐遇到一个不好男人，那他宁愿穗花姐姐一辈子在学校里不嫁人。穗花姐姐很少笑，穗花姐只有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漏出那两颗虎牙笑一笑，其他时候都是在学校里。在学校的领奖台上，在学校的升旗台上。

可是怎么样才让穗花姐姐一辈子在学校里，十六想了很久，看到城里来的女老师，十六知道，只有穗花姐姐成了这样的人，才能不受苦。

但是有一天，他偷偷听到阿爸对阿妈说，今年烤烟卖的不好，钱存不下来，姐姐去城里高中读书，可能供不了。

他听阿爸的话欲言又止，可能觉得姐姐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还不如供他。男孩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供出来以后还是有用。

他在门外偷偷的听着，恨的牙痒痒。他不知道该干嘛，他冲出院子，一个劲的跑，使劲跑，风声呼啸在耳边，跑到跑不动了，还往前跑。

在期末考的时候，他想到阿爸那句话，狠下心把会写的题全写错了，果然只考了十六分。

他看着成绩，却咧着大牙笑了。脑子里全是穗花姐以后当老师的样子。

十六的啊姐还在隔壁大村的初中，今年升高中，考得很好。留在学校里，老师在交代以后上高中的事情。

十六拿到成绩单，就一口气跑了十几里的地。回来说不读书了。

大家从这次开始，就开始喊他十六。

他也不脑，咧着个大牙就往家跑。

十六这年才十四，却已经心思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