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无话可说。

“你不是想让主降临么，别磨蹭了。”佟铃蹲下.身拍了拍阿诺德的脸蛋，“起来，准备降神仪式。”

“哈？”乔茜诧异道：“铃铃，那是邪神！不能让邪神降临！”

乔茜以为佟铃控制阿诺德是为了破坏仪式，哪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如果不是信任佟铃，她会觉得佟铃这是被阿诺德洗了脑才想着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们不想见见那个‘神明’？”佟铃打量着众人，除她以外，在场的人全是这个小世界的“原住民”，是被主神安排进副本里的NPC，被当成精英怪给玩家使用的角色。

这个无限世界不是没有剧本，主神原先的剧本很俗套，玩家进入副本打败一个个副本Boss，通关即可获得各种奖励。

随着副本Boss被消灭，无限世界的能量会被主神吸收，正义的玩家VS邪恶的怪物，这剧本多眼熟？

他们不过是厉害一些的炮灰，本来在这个小世界的各处生活着，突然有一天被程序安排进副本，要在副本里被一批批的玩家挑战收割，直到死亡才能得到解脱。

乔茜是觉醒的角色，她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她像其他小世界那些觉醒出自我意识的人一样，差点消极的结束生命。从进入古堡起，乔茜就很被动，她不和他人接触，单独闷在房间里，等着最终审判的来临。

密亚、邶柏他们都不算什么好人，被审判就算了，可乔茜有什么错？况且主神是个侵略者，怎么也轮不到祂来动手。

佟铃给梅狄斯他们解开绳索，“我们之所以会聚集到这座古堡里，都是那位神明的安排，那个想要夺去我们生命的神明，你们真的不想见一见？”

佟铃话音一落，密亚当先挑起了眉头，“哦？你的意思是邪神不仅控制了阿诺德这个愚蠢的修士，还控制了我的行动？”

密亚无疑是个骄傲、自尊心颇强的血族，他可以承认自己能力不足被抓住，但不会认为有人能在背后操控他。这对他而言是侮辱！

“给你一个目的，再给你塞上一段虚假的记忆，你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佟铃毫不遮掩的把主神做过的事说了出来，都到这个时候了，当然要给主神多拉点仇恨值。

“虚假的……记忆？”密亚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虚假的记忆？”

佟铃讥笑道：“我的几个‘前男友’都聚集在这里，你说巧不巧？”

“像你们这样的怪物，怎么会想要和人类谈感情的？”佟铃看了看几人，“你们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吗？”

密亚张了张口，那些曾被他忽略的怪异的念头此时像杂草般冒了出来，他从见到佟铃起就在疑惑自己怎么会和这个女人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等到后面真的迷上了她，他就再没细想过那段过往。

记忆中的他蠢的可笑，他对记忆里的那个佟铃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偏偏任由她离开了他，既然在意对方，怎么可能会放开手，这不像他！

密亚的目光在佟铃的脸上一寸寸地扫过，他确定自己喜欢着这个女人，这种感情和记忆中的情感一对比，越发显得记忆虚无缥缈。

那是虚假的记忆，没有爱，只有厌恶和憎恨。

“那段记忆是邪神干的？！”密亚咬牙切齿地怒吼，那个该死的、恶心的“神明”，是在把他当成笑话耍弄啊！！

“除了祂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佟铃揉着额角，神情很是无奈，“我也是刚刚想通前因后果，我的记忆很……模糊，随着对你们了解的加深，那些回忆就显得极其不真实。”

佟铃摆出了受害者的姿态，一字一句道：“从我们进入这座古堡后就仿佛进入了一个设置好的剧本中，或许发生的一切都是‘神明’的消遣。”

“不可能！”阿诺德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倘若是主将虚假的记忆植入了他的大脑，那他对主的信仰算什么？正是那段记忆让阿诺德满心愧疚，他觉得自己犯了错，因此听从了神谕，为主准备祭品，为主的降临做出一系列的计划。

他在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现在告诉他，他犯的错是主强加给他的错，这太好笑，太好笑了。

阿诺德攥紧了双手，信仰的动摇使得他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他重复道：“不可能……”

“你的主给我们牵了线搭了桥，”佟铃对着阿诺德轻眨了下眼，“你说祂是不是丘比特？”

阿诺德狼狈地转开了脸，这一刻他恨不得捂住耳朵，当做没有听见这些可怕的猜测。

梅狄斯很平静，他是几人中早早察觉记忆出了问题，并且在遇上佟铃后就把记忆丢开的人。

那段记忆对他毫无影响，他甚至很赞同佟铃的话，“神明”确实像个丘比特，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记忆是假的，那记忆中不停拒绝我的人也是假的。”邶柏下垂的狗狗眼里带上了笑意，“铃铃，现实中的你不会那样对我，这真是太好了。”

佟铃：“……”

邶柏的关注点太歪了，佟铃拉回正题，“总之大家都是神明手中的玩偶，我很想看看这位把我当做玩具的神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要是对祂没兴趣，可以走出地下室，不然等祂来了，想跑都跑不了。”佟铃明知道这些人的选择还故意问道：“你们要不要出去？”

“我管祂是什么神，敢这么玩弄我，我不会放过祂！”密亚的眼睛又一次变成了血红色。

梅狄斯的回答很简单：“我不会把我的雌性单独留下。”

邶柏的视线仍旧黏在佟铃的身上，“铃铃做什么都可以。”

乔茜没被灌输什么记忆，但她能活着站在这里就打定了主意会和佟铃共进退。

至于阿诺德，佟铃满脸期待地望着他，“来举行降神仪式吧阿诺德，我是祭品，仪式不会失败的。”

佟铃：“需不需要我放血？或是剜肉？”

阿诺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拖着满身的伤痕走到了祭坛边。

“不用，”阿诺德说：“祭品都在，活着的祭品……也是祭品。”

*

废弃古堡第八日，凌晨一点十三分十三秒。

黑衣信徒口中念着召唤神明的语言，召唤语晦涩难懂，配合男人独特舒缓的腔调，地面的符文法阵渐渐渗出了血一般的暗红光芒。

阿诺德用匕首划破掌心，将鲜血滴落在空无一物的祭坛上，随着体内血液的流失，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直到念完召唤语，他才收回了手，安安静静退到了一边。

佟铃一行人好奇地观望着这一幕，随后祭坛被震碎，空气凝固的叫人窒息。半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体型庞大，浑身覆着绿色鳞甲，满身触须流淌着黏液的巨型怪物。

降神仪式成功了。

“神明”降临到了这个世界，降临到了这些人的面前。

不可直视神，神明出现的那一刻，除佟铃以外的其余人，通通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脑袋，被一种极为强烈的恐惧攫取了全副心神。

那是神明的威压，不论是谁，在神明的面前都是那么的弱小和无助。

那些对神明的仇恨，那些想要反抗的念头，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们绝不是祂的对手！双腿颤抖的想要下跪，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绷紧的神经提醒着他们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他们要臣服祂、赞颂祂……信仰祂！

稍稍能控制住思想的邶柏，在这种情形下只想带着佟铃逃离这里。这个降神仪式不该举行的，他可以杀掉其他人，但他不可能杀掉一位神明，他光是站在这里就耗尽了勇气，能让恶鬼都惧怕的存在，没有人能对付——

等等！！邶柏转过头，他心爱的女友，娇气的承受不了一点痛苦的女友，为什么还好端端地昂着头，别说害怕了，佟铃的脸上竟挂着嘲讽不屑的表情！

“无礼的人类。”

“你的头……抬得太高了。”

神明的话语中充斥着不满，祂在斥责佟铃，在场的人呼吸一滞，心惊肉跳的就要为佟铃失礼的举动向神明求情。

阿诺德已然匍匐在地，颤声道：“主，请原谅……”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佟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主神。”佟铃勾起嘴角，仔细“观赏”着眼前的画面，“你果然是参考了外神的形象，这样看起来很能吓唬人。”

“……”

“无礼！！”

神明震怒，那种非人般的令人惊骇的力量震得众人头晕目眩，他们就像被神明真切杀死了一次那样，浑身湿淋淋地倒在了地面上。

佟铃站在原地，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意识海中，m正按照她的吩咐，迅速完成一条条的指令。

m：【防御模式已启动。】

【开启意识屏障。】

【开启防护罩。】

【副本完善中——】

【进度条%，%，%——】

【开启加速模式，%，%……%。】

【SSS级副本收容主神已生成。】

【收容条件：、召唤主神、洞察主神、激怒主神、抵御恐惧】

【收容条件已达成。】

【收容完毕。】

m在主神到来前就用程序演算了上万遍，考虑到了各种潜在的危机，预防着各类意外的状况。原以为困住主神会很吃力，哪想到一切出乎意料的轻松。

不，用轻松来形容并不准确。为了实现这一目的，m逼着自己进化成长，在这个小世界里不眠不休的工作，和佟铃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它的努力有了成果，它没有辜负佟铃对它的期望！

m激动道：【我做到了！铃姐，我做到了！】

佟铃心情松快地称赞道：“太棒了，我的小m真厉害！”

m甜滋滋的傻笑：【嘿嘿，我很棒，嘿嘿，我厉害……】

主神是在副本生成后发现不对的，然而太晚了，等祂察觉到不对，这个小世界的规则已经把祂锁在了这里。

“m，你做了什么！！”

主神惊怒交加：“叛徒！你忘了是谁创造了你，你怎么敢！！！”

眼看主神即将爆发，佟铃飞快道：“小m，给乔茜套上防护罩。”

m：【梅狄斯、邶柏他们呢？】

佟铃：“无所谓，他们那些怪物皮糙肉厚，吃点苦头没什么。”

听到佟铃冷酷的话语，m反倒很愉快。

邶柏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听见了神明气急败坏的吼叫声。

祂没了出场时的神秘气场，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气度，一位伟大的神明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情绪。

佟铃扬声道：“不用怕祂，祂不是真正的神明，祂只是个伪神！”

“伪神？”乔茜找回了思考的能力，她对神明的惧怕来源于未知，当她即将触碰到事情的真相，神明所施加的影响力也在逐渐消弭。

“全息投影、温度调控、压强变化、精神控制……”佟铃一一点出主神使用的手段，对着空中的庞然大物说：“你把自己伪装成了这副样子，是怕别人看到你的真实面目，从而大失所望吗？”

主神出离的愤怒，祂难得参与一个小游戏，谁曾想会栽在这里！

半空中神明身上的触须猛地伸长，密密麻麻地遮盖在上空，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

刚要恢复理智的众人，再一次被恐惧控制住了思维。

佟铃掀了掀眼皮，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了，主神。”

“你让他们怕你又能怎么样？”佟铃耸了耸肩，“你改变不了什么，你被困在这里了，就被困在这个阴暗的地下室里。”

“你无能狂怒的样子真靓仔，嘻嘻。”

在气人这方面，佟铃一向有经验。

主神还没把其他人吓完，自己的心态先崩了。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主神的话换来了梅狄斯他们异样的眼光。

实锤了，这个神明果然是个伪神，能说出这句话的神，哪有什么逼格在？

佟铃只困住主神就满足了么？

并没有。

她慢悠悠地走到阿诺德的身前，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满面温柔道：“阿诺德，这就是你信仰的神明，是你心心念念的主。”

阿诺德低垂着头没有回话。

“对了，”佟铃一拍手掌，“你是祂忠诚的信徒，该让你看看祂到底长什么样才好。”

佟铃命令道：“小m，关掉全息投影，这个副本的科技不该太超前。”

m：【好的铃姐！】

针对主神的副本是m一手创建的，它身为副本的“主人”，设下几条限制不算什么。

【禁止在SSS级收容主神副本中使用超出本世界的科技能力。】

【禁止在副本中入侵他人的精神领域。】

【禁止其他系统进入副本。】

【禁止……】

m全面且高效的完成了佟铃的命令，与此同时，主神显现出了祂原本的模样。

没了庞大的躯体，没了那些鳞甲和触须，漂浮在空中的是一个外型堪称可爱的大型毛绒绒团子。

毛绒团生气地跳动着，当注意到众人的眼神时，祂圆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凶狠的光芒，尖叫道：“看什么看！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是神，我是掌控你们命运的神！！”

在场众人：“……”

佟铃捏住阿诺德的下巴，抬起他的头让他好好看看这位神明。

“这就是你的主。”佟铃贴在阿诺德的耳边说：“祂是不是很有意思？”

阿诺德狠狠闭上了眼睛，那只毛绒团的形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想到那玩意儿就是他视作信仰的神明，他整个人就想呕出血来。

他被骗了，那个玩意儿怎么配做他的神！！

亲眼目睹阿诺德信仰崩塌，佟铃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m咂舌道：【好惨，他这个人是为信仰而活的，你这么做比让他死还难受。】

佟铃笑道：“谁叫他宁愿信仰主神都不信仰我。”

m抖了抖，对自家宿主的报复心有了全新的认知。

它的宿主真可怕，不是那种普通的可怕，是那种特别的、不能多想的可怕。

对神明失去敬畏心的怪物们，再看向主神时，眼里全是恶意。

不能使用高科技，不能入侵意识的主神，面对这些怪物，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念头。

可是这个副本被构建的太完善了，一时之间祂根本找不到什么漏洞。

密亚一跃到了半空中，出拳将主神打了下来。

“你站得太高了，让我看得很不舒服。”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密亚都不打算放过祂：“把那种乱七八糟的记忆塞进我的脑子里，你很得意？”

大号毛绒绒·主神在地上弹跳着躲开密亚的攻击，忿忿道：“我是神，你这个吸血鬼竟敢对我动手，你不要命了！”

密亚又猛砸了几拳，在发现毛绒团身上留不下一丝伤痕时，眉头紧紧皱起，“这东西打不坏啊。”

梅狄斯凝结出水雾阻隔了毛绒团，水雾一触碰到毛绒团就化为了坚冰，梅狄斯一甩鱼尾，把冻成球的主神砸向了墙面，坚冰碎裂后，钻出来的毛绒团照样活蹦乱跳。

“看来是很命硬。”梅狄斯说。

“那是你们太弱了，我来。”邶柏上前，周身的血雾如箭矢般射向了毛绒团，将毛绒团结结实实扎成了刺猬。

主神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祂把血雾甩开，气急败坏道：“你们、你们这些混蛋，等我拿回这个副本的所属权，我要你们死！！”

失去信仰的阿诺德没有动弹，乔茜则向佟铃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但那个拯救了她，揭穿了神明真面目的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走了，当乔茜看见佟铃面对神明都不露怯意时，乔茜就知道没人能留得住她。

那是自由自在的风，短暂停留就会吹向别处。

“再见，铃铃。”乔茜在心中默默作了告别，自己也转身向外走去。

古堡外，暴雨初歇，天边有了一抹橙金色的朝霞，天……放晴了。

m带着宿主离开了这个无限小世界，没了主神的监管，没了任务的压迫，它现在终于可以和宿主一起在宇宙漫游了。

m：【铃姐，你想去哪里？】

m欢欣雀跃道：【你想去哪里我都能带你去！】

望着璀璨的星河，浩瀚的宇宙，佟铃将视线转向了自己最为熟知的那片星系：“U-A星系，从这个角度看，那里真美。”

m想到那是佟铃出生的地方，眼里也多了几分热切：【是啊，真美。】

【那我们出发！】

【坐标：U-A星系。】

【空间跳跃。】

一人一统的旅途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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