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数血腥杀戮才能滋生出的凶狠戾气,哪怕什么都不做,他只站在那里都会教人喘不过气、抬不起头,察觉暗处的男人将要转身,沈容音匆忙收回视线。
近乎本能地低下头。
安静至死寂的庭院里,紧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嘴声,沉默而又震耳欲聋,那几人连求饶都不敢多余,沈容音隔窗独坐捏紧了手掌,强自镇定,坐得好似尊雕塑。
廊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陆行渊穿过外间梁木,绕过素纱屏风进入寝阁。
沈容音视线中闯入双男子的云纹长靴,沉黑厚重的狐裘下,露出片鸦青银绣的衣摆。
再往上……
她眼皮便重得抬不起来了,怎么准备都还是害怕的。
随着陆行渊越走越近,沈容音感觉得到,他在看她,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透过她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衣,像把若有实质的软刀,划开罗裙、切肤剔骨。
她双手十指越捏越紧,听得见心跳砰砰似鼓,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弃她而逃。
不过万幸,狗贼并没有像她想象中色眯眯喊着美人,便扑过来。
那双云纹长靴,从沈容音眼前侧身而过,带起狐裘大氅在空中,划出道锋利的弧线。
陆行渊在她几步之外的梨花木太师椅上,岿然落了座,沈容音心底短暂松口气,随着男人行止间动作,她低垂着抬不起来的目光,不由得便落到了男人腰间。
沈容音一眼先看见了他的手。
杀人不眨眼的陆行渊,却有双修长显骨的手。
那双手指节分明、修长如竹、冷白透青,看起来带几分饱读诗书的味道,而陆行渊玉带横腰,锦衣之下身形颀长,处处斯文不似草莽武夫,却是副君子做派。
那男人竟然不是她想象中,虎背熊腰、苍髯如戟的粗鲁之辈?
沈容音对反贼有些刻板印象。
此刻薄衣轻衫,她如坐针毡,教坊司所授百般取悦男人的招数,临到关头,身体却只记得站起来,规矩齐全地冲来人福身见了个礼,“拜见相爷。”
嗓音中压着强作镇定的不稳,已作出她生平最妩媚柔婉姿态。
但,只得来对面波澜不兴的冷淡,以对。
“知道今日让你来是做什么的吗?”
正当沈容音还犹疑是否拜错了人时,耳边一道清越沉淡的嗓音传来,却教她脑海中陡然闪过道浮光,陆行渊的声音……怎么无端教她听来几分熟悉?
沈容音微怔住刹那,但很快下意识地否决,只以为是她的错觉。
她不敢抬头,只柔婉欠身,“能得相爷垂怜是我的荣幸,今晚有一舞愿为相爷献丑。”
陆行渊闻言似是而非地轻笑了声,嗓音低沉听不太真切,沈容音心里只盼着拖到香粉起效,不费太大功夫先让这狗贼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其余诸事,等明日还活着再图后效。
她问陆行渊借剑一用,但那狗贼大抵怕人行刺,开口不置可否只问她:
“听闻教坊司里有支舞,名为《绽芙蕖》,管事的可命人教过你?”
嗬!
沈容音心底顿时冷嗤一声,果然是粗鄙下流之人,凭怎么装出个清贵样子,满脑子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狗贼口中那支舞,名字起得几分文雅,实则不过是支艳舞。
端看得是个美人衣裳层层剥落,宛若芙蕖瓣瓣盛开花心娇嫩之美。
她都已然比没穿多不了半件布料,狗贼竟然还不满意,沈容音低垂的目光瞥了香炉——
“相爷想赏,容我关窗。”
沈容音疑心是来回的风吹散了效用,她已在屋中这许久,也未见有什么异样,过去关了窗,她回过身,狗贼已不在椅子上,抬眼去寻,才见陆行渊进了静台的长案后。
静台未置烛火,男人的影子便仿佛洇进了水墨中,沈容音这才正眼看。
可也实在奇怪,陆行渊那狗贼的身影,竟也莫名几分熟悉。
陆行渊在长案后执笔,看样子不仅要看,他还要把她画下来,沈容音复在心里骂狗淫贼,可也只是心里骂,开口出声儿,就变成了要教人酥掉骨头的柔腻小调。
身上拢共也没穿几件衣裳,褪起来更加几分别出心裁,只人家做来的眼波流转、含情带媚,她是做不到了,生怕控制不住,一记眼刀丢过去,落了陆行渊的眼。
便宜迟早是要被那狗贼占尽的,她至少不能教人白白占了去。
她的妹妹跟她困在教坊司,爹爹还在大牢里生死未卜,贞洁牌坊总是救不了他们。
小调唱到头,沈容音身上的心衣系带都已松松散散,挂在那里聊胜于无,大抵跳的微热,她觉那香的效用似乎发作起来,听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索性袅娜转了过去。
如此良夜美人投怀,看不迷死那狗贼!
可这抬眼一瞧,她猛地倒似见鬼。
烛火幽幽摇曳间,沈容音总算看清,陆行渊这狗淫贼,不仅声音、身形像她那位故人,连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也跟她那位已逝的故人……一模一样。
可她那位故人,早已经死了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