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自觉妩媚投怀送抱,陆行渊抬手接得安之若素、来者不拒。
臂揽细腰,他垂眸,唇边不禁勾起些戏谑的弧度,便瞧着她撞进怀里来,含羞带怯地一抬眼,瞳孔顿时在灯下皱缩,猛地声吸气,好似兔子蹬鹰般往外弹开两步。
不成想脚被地上零落的衣裙绊了下,踉跄跌坐下去,原本透粉的脸颊倏地又白又皱。
也不知是痛得,还是被他吓得。
他就有这么吓人?
沈容音尾椎骨摔得青痛,皱着脸也顾不上,下意识低头去看地上的影子,背后的光线将男人的身影照得高阔,牢牢覆盖笼罩住她,这再抬头又看一遍陆行渊的脸……
哪怕天塌下来那也是一模一样。
可她从前认识的那位故旧之人,早已在三年前,死在了北疆无边无际的大雪中。
他的父亲在宦海沉浮中行差踏错,触怒圣上,被治抄家流放、株连三族的大罪,那年北地瘟疫横行,他在流放途中染了疫病,药石无医,死后被当地官府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尸骨无存,沈容音偷偷托付前去治病救人的医师,千里迢迢、往返数月,最终却只带回一抔焦土。
她的那位故人名唤宗越、字云谏,原是镇北将军府的四公子。
她从前更喜欢唤他——
“四哥……?”
男人听这两字似是轻笑,“太子妃认得我?”
陆行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头顶摇曳的那盏灯,将他的面容照得明暗不定。
窗口缝隙里倏忽随他这话,卷进来阵森森阴风,沈容音身上两片单薄的布料聊胜于无,禁不住望着那人打了个寒颤,脑袋摆动两下,男人沉黑的眼底便更看不清了。
“不认得?”
他也才“死”了,不过三年零二十五天而已,这便认不得了?
陆行渊屈膝下来与她平视,粗粝的指腹捏住沈容音的下巴,像是要教她看看清楚。
他陡然逼近,那指尖透着股寒气,碰到身上,沈容音柔白的肌肤顿时冒出层小颗粒,近处望清男人幽沉凛冽的双眼,她反倒越看越不像,纤细的喉咙滚了滚,却说:
“认错了,只是相爷与我一位故人,九成相似。”
“是吗?”陆行渊极轻微挑了挑英挺眉尖,“什么故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沈容音的目光游移在男人眉宇间,唇齿间吐露出的这几个字恍然间倒教她回神,对着那张脸,羞耻心倏地铺天盖地地生出来,原本捂着尾椎骨的手,不由悄悄挪到身前来,要遮遮不住地,盖住了心口那片丰盈雪白。
沈容音脸颊不由得烧热起来。
许是因这屋中关了窗,地龙烘烘的热意,倏忽仿佛炙烤起人来。
那几个字也让陆行渊眸光微熹,他看得见满目柔腻正藏在他鸦青的袍角之下,离得近了,女子发间周身那股幽然的兰息,被气温蒸腾,馥郁、浓稠,似有实质般便往他的鼻腔里钻。
“衣裳穿起来。”
下巴上略带薄茧的指腹抽回,男人站起身,坐回了宽大的梨花交椅中。
看她矫揉做作地脱衣裳何趣?
陆行渊抬手执起桌上的茶盏,隔着氤氲的热雾,双眸淡淡地越过去,便望她从地上起身,无声看他一眼,这回做不出要迷死人的媚态,她背过了身去,重新穿回那点欲说还休的布料。
青丝如云、垂落及腰,半遮半掩着女子曼妙的曲线,薄肩如翼、肤如凝脂。
陆行渊不声不响。
鼻尖清浅的茶香驱不散那股兰息,仍让人想起果实成熟的味道。
她比三年前……长大许多,各方面意义上的长大。
可她原本就要做萧承显的妻了。
玉瓷的茶盏掷在桌上,啪嗒声轻响,沈容音回头觑一眼,正对上椅子里的男人那双波澜不兴的眼,她忙又转回去,可怪心衣背后交错的系带太过繁复,她陡然间怎么都理不清。
女人的衣裳,从里到外样样精致小巧,那件殷红绣银枝的心衣,只比男人的巴掌稍宽,被她细白的几根手指捏着,拢在纤薄的后背。
陆行渊双眸幽深看着她,胸膛沉沉起伏几许,陡然起身,带起长袍狐裘一阵窸窣的动静。
沈容音听着赫然回头,却还没完全回头,陆行渊已阔步而来,从她手中扯走系带。
她被身后算不得怜惜的力道冲得略略往前,又被他捏着衣带拉回去堪堪钉回原地。
背后的双手便碰到男人略带薄茧的手指,沈容音手指忍不住火烧火燎般瑟缩了下,心衣若再没了,她便什么都没了,但顿住片刻后,她还是松了手,任由软红系带落在他手。
陆行渊修长的手指,拨开她背上垂落的长发,指尖碰到后颈,犹如剔骨利刃划过。
纤薄脊背尽都展露在他眼前,沈容音下意识挺胸收拢了肩胛,她余光微斜,从旁侧半人高的摆件上,去望身后男人的倒影,他低垂着双眸,神情专注如琢如磨,可那双惯拿刀剑诗书的手,此刻却被几寸女子的软红缠绕。
宗云谏原先可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