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妮小心地扣好睡房门,走到廊下,抬头看了看天边,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天空再不是一团漆黑了,漏出了丝丝亮光,天色已经泛白,太阳很快就要升起,天就要亮了。林燕妮摸索着走到厨房。
林家村地处山区丘陵地带,地广人稀,每家的宅基地占地都很大,房子看着不咋地,但每户都围了超大的院子,种菜,养鸡、养猪都很方便。
林荣生的房子起在村里的西荒地上,这块荒地面积很大,但杂草丛生,蚊虫多到密密麻麻,地上都是贫瘠的沙土,在庄稼人心里就不是一块好地。
林母生林荣生的时候出血过多去世了,村里人就说林荣生命硬,没亲人缘。
林老爹心里不喜他,他先头的老婆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后来的老婆又一口气生了二个儿子和一个老闺女,林老爹总共有八个孩子,俗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所以这孩子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再加上林荣生又是这样不讨喜的命格,林老爹心里最不待见的就是他和三儿子,老三是个半傻子,十来岁的时候死了亲娘,他又在外头贩牛不着家,老三发热几天也没人管,烧坏了脑子,他的智商就停止在十岁那年炎热的夏天了。
林荣生结婚要造房子,找林老爹要钱,他从记事起就为家里干活,手里有一分钱也都给精明的继母张阿妹搜刮去了,等到要成亲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头无片瓦,心里说不凄凉是不可能的。
林老爹看他一副讨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说儿女就是债,养来养去结成仇,这话真的一点不假,看看,他这个倒霉儿子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林老爹气得吹胡子直翘,瞪眼骂道:“咋的,我把你养大还有错了?家里这么多人口,哪还有闲钱给你买好地造房子?哦,我想起来了,咱家在西边村口还有间茅草屋,要不你就到那里去住吧。”
林荣生想起村口那间风雨飘摇的茅草屋,那是林老爹买来养牛的地方,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双手握成拳头,握了又松开,一双狭长的眼睛死盯着林老爹,薄薄的嘴唇闭得死紧,心里气苦,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老爹被林荣生的态度气到了,拿手里的旱烟袋的铜杆子直敲炕桌,气呼呼道:“哎哟,你还不服气?你一出生就克死了你亲娘,现在又想来气死你亲爹了?就你那孤寡命,你配住好房子吗?配吗?啊,你倒是说话啊,你哑巴啦?
老子生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们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都是讨债鬼,老子福没享到你们一点,老了还得为你们操劳,还有个完吗?”
林老头越说越气,随手就操起桌上充作烟灰缸的小破瓷碟朝林荣生的头上砸去,林荣生头上立即被瓷碟的锋利的破口划出一道血痕,鲜血迅速地从额头冒了出来,血顿时糊了一脸,看起来还蛮唬人的。
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张阿妹心里突了一下,哎呀,这就见血了?
她心里直骂老头子蠢,死老头,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老糊涂了,要教训儿子可以,动啥手啊?还把那死小子弄得满脸血糊,这有理也变没理了,真是蠢得要死。
本来这重组的家庭人口多,关系复杂,虽说自己也不是啥善心人,但人活在世上,明面上还得说得过去,不能让人抓到错处编排、嚼舌头。
张阿妹还想要死死拿捏先头几个孩子给自己和老头养老呢,要是决裂了,那可就亏大了。
她脑子一边快速盘算着,一边坐在炕上直拍大腿嗔怪道:“当家的,你咋把老五咂出血沫来了呢?真是心疼死我了,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手。
老五啊,今天这事可不能怪你爹,你的责任更大,你看看你这态度,真不怪你爹教训你,这家得有个规矩,才好办事,不是头铁、脖子横就可以成事的。
你们是亲爷俩,没有隔夜仇的,你成亲的钱,你爹和我早就给你准备着了,喏,这里有5元钱,给你成亲用,把西荒地的房子修缮一下,保管你风风光光地把小媳妇娶进门,三年抱俩。
老五儿子啊,二十几年前,你要不是喝了我成亲带来母羊的奶水,早没命咯,你还能有今天?我这个娘对你可恩重如山,有救命之恩呐,哼,你今后要是不孝顺我,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晓得不?”
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五张皱皱巴巴的十元钱,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了一脸血站在炕边的林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