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君祈坐到她身边来，问道。

“不走了？”

“我累了，歇一会儿都不行吗？”凌小仇还死要面子地说。

皇甫君祈迎合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既然不走了，也该好好梳洗一下了吧，毕竟是要母仪天下的人了，总不能叫臣民们见你这般邋遢的模样吧？”

说着，皇甫君祈传来了跪在御书房外等着被降罪的老嬷嬷和侍女们，命他们伺候王后去更衣沐浴。

除了云锦太后，皇甫君祈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梳过头。但是在年幼时，他就暗自许过愿望，以后他要为他一生所爱的女人梳头。

凌小仇更衣完毕，从屏风后缓缓走来，长发如瀑。

从这一日起，王宫内便不再有“凌小仇”了，因为众人都会以一个仰望的姿态称她为“王后”或是陛下赐名的“雪姬”。

虽然这让凌小仇一时间很难适应，但是她并不排斥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皇甫君祈手中的檀木梳子轻轻拂过凌小仇的长发，透过铜镜，凌小仇端详着皇甫君祈的面容，仿佛在重新审视他一样。

“朕有那么奇怪吗？”皇甫君祈忍俊不禁地问她。

凌小仇赌气道，“有！你就像天上的婵娟一样阴晴不定，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假面！”

皇甫君祈轻快地笑了，“你说你不喜欢没完没了地猜测人心，所以我就决定，以后对你开诚布公。我已经没有假面可戴了，你可以放宽心。”

“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你的诡计……”

“抬——头——”皇甫君祈钳住她不听话的下巴，把她的脸硬掰起来。

“那……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开诚布公，不能背后耍手段，也不能对我说谎！”

凌小仇发现自己突然变得莫名地趾高气昂，但是这感觉也格外的好，毕竟从前也没有谁能这样让她任意妄为地发号施令。

“好……”皇甫君祈专心地为她梳着头，没有辩驳什么。

“那你回答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凌小仇干脆“趁火打劫”，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皇甫君祈想了想说，“第一次见到凌小仇的时候……”

“什么？！”凌小仇惊得恨不得立刻转过头去。

幸好皇甫君祈及时按住了凌小仇不安分的脑袋，解释说。

“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像，但没有证据。是昨天你的舞蹈，彻底印证了我的猜想。你也知道，若是他国和亲的公主嫁过来，都是要当王后的。除了你，后宫里没有任何女人有资格成为王后，所以我跟周大人他们的想法一样，只待有了可靠证据证实了你的身份，便可以放心地册封你了。”

凌小仇气道，“我就知道这都是你们的预谋！你根本就没打算放我走！”

“君无戏言，”皇甫君祈正色道，“若是你回到幽国后，会过得比在锦国还快乐，我一定不会做出这样自私的决定。可是你昨晚说起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在你脸上只看到了痛苦，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你回去受苦，就算你埋怨我，我也要把你留下。”

“哦……”

凌小仇悻悻地闭上了嘴巴，脸上却难以抑制地露出了甜腻的笑容。

自从她开始记事以来，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身心放松过。在这午后静谧的香雪园里，她仿佛存在于尔虞我诈外的另一个时空，一切纷扰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她只想静静地偷看着她夫君认真的眉眼，等候立秋后的一场及时雨冲洗掉她身上的污迹，然后合衣安稳地躺在他的怀抱间歇息。

心中流淌着罪恶之源的流沙，在此刻终于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