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到——”
众人闻讯都不禁凝神屏气,朝向那迎风走来、一身雍容的当朝祭司寒夜央。这一次,他虽着的是低调的玄色披风,可那顶极其精巧别致的鎏金额环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富贵荣华的端倪。
否则,宫人怎会有传言说,历朝历代的王后王妃,都不见得有寒夜央这区区男宠坐拥金山、珠光宝气呢。
“祭司大人里面请。”
卫风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请君入瓮。
寒夜央也是见过风浪的过来人,竟然有胆量登门,自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就算香雪园是龙潭虎穴,他寒夜央也不会有一点儿畏惧之心。
宽敞通风的屋子布置的简单、雅致,凌小仇盘坐于席子上,为皇甫玄瑟、杨川两位将军沏上了上好的茉莉花茶,幽香四溢。
而那凌小仇对面的客席,却是空着的,显然是专门为寒夜央准备的。
“祭司大人请坐,”凌小仇探出手来引座,“少帅与杨副将听闻祭司大人要来作客香雪园,想到许久未见祭司大人了,便顺道来瞧瞧,希望祭司大人不要见外,也不要有任何顾虑。”
寒夜央露出一丝阴险笑意,落入客座。
“凌公子说的是,”怕见尴尬的杨副将言道,“祭司大人,大可以照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跟少帅是不会插嘴的……”
“香雪园原本就是少帅的家产,”寒夜央风轻云淡道,“连借住屋檐下的凌公子都没有介怀,在下又何需心有顾虑?”
凌小仇不温不火地展开白玉面扇,一边摇扇一边回击道。
“小仇是陛下钦点的王宫门客,不论在何处都是‘借住屋檐下’,倒不像祭司大人如此深居简出,只是常年寄宿在紫凝宫的凤榻下……”
“不敢与公子相提并论!”寒夜央犀利反驳,“说道‘寄宿’二字,公子可是好本事,哄得这王宫的主人都‘寄宿’到了公子的屋檐下!”
凌小仇又接住话头,强势回击,“王宫的主人到了香雪园也一样受贵客的礼待,从不用被什么美姬的枕边风侵扰,不得安睡!”
“哼,”寒夜央抬起茶杯,双目充满阴森的凶光,“陛下尚未封妃,何来美姬?你这是挤兑陛下后宫空乏!”
“纵有千万宠妃,哪一个又能比得过祭司大人的千娇百媚还错生了个男儿身?”
“你!”寒夜央一摔茶杯,茶水飞溅在檀木方桌上。
“要比体力、比饭量,妃子们怕是此生都望尘莫及了。”凌小仇继而说道,“所以妃子们都没有跟太后结为金兰之交的缘分啊。”
寒夜央不再回击,但这还紧紧是一个开始。
屋外的观众,心情比屋里说话的两位还要紧张。
“哇……”卫风小声地嘀咕,“老大真是一字一句都不给对方还嘴之力啊。”
浣白衣一边点头一边由衷地回应道,“句句紧扣,针锋相对,公子果然厉害。”
“你们懂个屁!”张叔抢白道,“那寒夜央只是稍作调息,还没真正发功呢!公子不过是来了一个猛攻,杀了个措手不及。但最终鹿死谁手,怕是尚且难说啊。”
屋里,寒夜央和凌小仇互相敬茶、对饮,尔后相视不语,神情诡异。
杨川还从未领教过“名家的战场”,想不到这“诛心”的战役,也不见得比真正的战场少几分残酷的寒意。
“少帅,”杨川发出细若蚊声的招唤,“这二位怎地就突然开始句句相杀了……”
皇甫玄瑟皱起眉,小声道,“别说话。”
“淡中有味茶偏好,”凌小仇忽然开口道,“祭司大人,应该是担心事情的进程,特来监督小仇的吧?”
“不敢,”寒夜央敬而答道,“人走茶不凉,在下亦非无血无肉之人,岂会连这点信任都不愿分给凌公子。”
“妙,”凌小仇投去赞赏目光,“愿闻其详。”
寒夜央看了看凌小仇身后摆放着的棋盘和棋子,道。
“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太后心思缜密,将此事交给了凌公子已经表示了,对公子十足的信任,不是吗?”
“古人重到今人爱,万局都无一局同。”凌小仇冷声道,“祭司大人也不要怪小仇无可奉告,实在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稍有处理不慎,小仇可是要惹火上身的。”
寒夜央嫣然展露笑意,“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凌公子可不要一味消极揣测,忘了人生苦短须尽欢。”
这一回,看客们都听得有点糊涂了。
卫风小声问浣白衣,“他们这态度颠倒得也太快了,老大跟那个妖人,怎么突然就客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