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万不得已，雪绫是绝对不会带着这么个啰里啰嗦的大包袱在身边的。

从南山的卧龙关一路跋涉到了琉锦的大都，雪绫的耳朵几乎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尽是些刺耳的喧噪声，连绵不绝。

“喂！你拿着我的卖身契，到底要把我卖到哪里去啊？！”

那不断发出喧噪声之人竟还恬不知耻地围着雪绫乱转，一副决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雪绫略感无奈地白目了那不安分的小子一眼，冷冰冰地说。

“你不是识字吗？城门上那么大的字，灰墙金漆，写着……”

“去去！你真当我不识字啊？！”

那小子气呼呼地抢白说，“我知道这里是锦国的大都，我是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雪绫突然顿住了脚步。

在她的眼前，是一座繁华空前绝后的城池。人群不停地从她的肩膀两侧分流而去，而她，如同逆流而立的顽石，双目空洞而缥缈地凝视着那望不尽的源头。

或许，从这一刻起，她不该在背负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民族的名称了。

因为从此以后，她将注定了在阴谋诡计中过活，她将做尽令族人感到耻辱不堪之事，最后背上那预设好了的“叛国”大罪，饮恨一生。

然而真相终将被世人遗忘，付之东流。

但她并不后悔，也绝不会因为畏惧而退缩。

面前的这一条无尽的河或许是她无法逃离的葬身之所，可在她眼中，这明摆的死路，却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

“卫风。”雪绫望着那泱泱人海道，“从今往后，你所识之人将不复存在，雪绫已亡，这里便是她的坟冢。”

卫风搔了搔他那乱得一塌糊涂的蓬发，狐疑道。

“你在这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怪吓人的……”

雪绫微微浅笑，扭头对那听不进五音的“大笨牛”道。

“我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雨族的雪绫，也不再是幽国的雪绫，我给我自己起了一个锦国人的名字，就叫，凌小仇！”

卫风一脸嫌弃地微微向后躲了一点，“什么鬼名字？我说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大小姐可真是够了！动不动就封个什么比裹脚布还长的臭名字！你不是说你只是来锦国打探消息、处理分舵事务的吗，怎么又换了一个名字？”

“你的话也太多了吧？”雪绫阴阳怪气地说，“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我的手里，所以按照坊间的规矩，你是我的奴隶，知道什么是奴！隶！吗？！”

“你！你也好意思说？！你自己耍了什么花招你自己最清楚！”

说着，卫风气得鼓着两个腮帮子，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那副委屈又说不出、只得自个儿生闷气的模样，真是幼稚得让人恨不起来。

说起来，那日雪绫从穆将军手里赢得了这小子的卖身契的确是用了一点小伎俩，也难怪这少年此后便终日哭天喊地地抱怨叫屈，哪里有半点“仆人”的样子。

平日里从不行礼、用敬语也就罢了，竟还长了一身顶撞自己的“主子”的本事。若不是看中了他天生神力又有不错的功夫底子，雪绫倒是宁愿花同样的力气去从幻羽军大营里换出来一个听话一点的随从……

“前面那是在干嘛，怎么这么吵？”

说着，卫风将目光投向雪绫冷若冰霜的脸。

虽然雪绫戴着薄如蝉翼的一层面纱，其神色里微妙的鄙视却仍然分外的明显。

“别看我，我被你吵习惯了，所以没什么感觉。”

说完，雪绫便朝着那吵闹之所大步走去。卫风被雪绫突如其来的行动惊住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慌忙地追了上去。

他在雪绫一侧小声道。

“你要干嘛？！你疯了？！我们这是明察暗访！你去凑什么热闹？！被人发现了我们就是‘敌国奸细’，可能会死的！”

雪绫淡定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