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商从洲半靠着床头而坐, 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电脑泛着灰白色的光,屏幕右上角,显示着当下的时间: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万籁阒寂的夜,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平静。
商从洲侧眸,看着不速之客, 或许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才对——毕竟这个客房,以前都是沈以星睡的。
沈以星怀里抱着枕头,脸上极其生动活泼。震惊, 茫然。
商从洲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视线掠过她, 望向她身后的书吟。
“是你解释, 还是我解释?”
沈以星惶惶惑惑地转过头, 面对书吟,她皮笑肉不笑:“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大半夜的你家会有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睡在我的床上?”
书吟纠正:“是我买的床。”
沈以星强调:“一直都是我在睡的床!”
书吟没说话了。
“好吧, 是你的床。”顿了下,沈以星声调扬起, 慷慨激昂地,“所以,他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
“……”
“……”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偏偏她还不知道怎么纠出话里的毛病。
书吟倍感头疼,试图转移话题:“你不在家睡觉, 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沈以星:“我睡不着, 我给你发了消息, 你都没看吗?”
书吟无力:“我刚在工作, 手机静音了。”
沈以星不敢看身后的商从洲,她往前迈了几步,靠近书吟,声音压得很轻, 只她们二人听到的音量,咬牙切齿:“他为什么会在你家啊?”
书吟无意瞒她,又想起自己和商从洲许诺过的:问起来,就坦白,不问,就不说。
她眼梢稍敛,张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房间里,响起商从洲的声音。
商从洲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书吟的相亲对象。”
不知何时,商从洲下了床,走到客卧门边。
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斯文端方,姿态慵懒,举手投足间带着端方的矜贵。神色淡然,语气清润,说“相亲对象”这种官方又陌生的词时,给人一种理直气壮的像是未来老公的感觉。
沈以星被哽了一下。
她强撑着笑:“从洲哥,你不像是会睡在相亲对象家里的人啊。”
“我还没说完,”商从洲换了一盏目光,笑着,“我现在是书吟的男朋友,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男朋友。”
明明四周封闭,穿堂风都被拒之门外。
沈以星的脊背却莫名阴凉。
她向书吟求证,“真的假的?”
书吟向商从洲投去疑惑的眼神,他轻点下颌,示意她就这么说。
二人的小动作,落在沈以星的眼底,成了眉目传情。
她很是无语:“你俩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们前几天还一起吃的饭!”
沈以星不在乎自己看中的未来嫂子成为了别人的女朋友,她在乎的是,她的好朋友竟然背着她偷偷谈恋爱!
什么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我是第一个知道你谈恋爱的那个人。
想她和段淮北暧昧之初,就告诉书吟了,可书吟谈恋爱了,她却不知道。
思及此,沈以星双颊下榻,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冷却,一脸伤心的快要哭出来。
见状,书吟连忙说:“今天才谈的恋爱。”
沈以星低着头,挑着眼,半信半疑:“真的?”
书吟:“真的。”
她歪头瞥商从洲。
商从洲也作证:“嗯,第一天。”
只不过,不是第一天谈恋爱,是第一天领证。
如此,沈以星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了些,但她还是不理解:“第一天谈恋爱,就要住进她家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吗?还是说他们这些老年人是这么谈恋爱的?”越说,沈以星的语调越凉,她睨向商从洲的眼神,也凉飕飕的。
不像是朋友,像是娘家人,在替书吟说话。
敌意颇重。
都用“老年人”形容他了。
商从洲比她俩大一届,但他是仲冬时节出身,所以比同龄人晚一年上学。因此,比她俩大两岁。
大两岁就是老年人了吗?
商从洲看向沈以星,眼里似有乌云,层层云翳倾覆而下,带着逼仄的窒息感。
“我想我们是同龄人,你说呢?”
“……我也没说不是啊。”沈以星逃避着他的眼,四面八方的空气,包裹住她,她压着战栗,低声说,“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哪有人谈恋爱第一天,就睡在一个屋檐下的。”
何止是睡在一个屋檐下。
他俩没谈恋爱前,都滚在一张床上了。
严格意义而言,他们没有恋爱的步骤,跳过恋爱,直接领证。
好像和商从洲周旋的次数多了,面对旁人刁钻的发问,书吟的心潮没有太多的起伏。似是无风的湖,沉寂清幽。
书吟淡笑着:“我们又没有睡在一张床上。”
沈以星停顿了一会儿:“他为什么会在你家?”
她问商从洲,神色里没有任何敌意,只是好奇:“从洲哥,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我哥那儿睡。我哥那儿还有房间,你睡的,是书吟给我的房间。”
“抱歉,睡了你的房间。”商从洲从善如流地道歉。
他一贯的好脾气,反倒衬得沈以星小气了。
到底是叫了那么多年“从洲哥”的人,沈以星找他帮忙的次数比找自己亲哥帮忙的次数还要多,愧疚感霎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