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情知此会无长计(1 / 2)

后宫甄嬛传 流潋紫 6585 字 11个月前

我静静地立于仪元殿中,这个地方是我來得惯熟的,因着这熟悉,我心中反而生出几许未知的感叹,我仿佛是在惧怕着什么,那种惧怕源于对掩埋了多年的秘密一角的揭破,我不知道,不敢去想,万一这个秘密一旦被揭破,会发生怎样雷滚九天的惊天之变,

我轻声问李长,“皇上似乎很生气,”

李长摇首道:“方才娘娘的情形奴才也吓坏了,沒想到六王会舍身來救娘娘,”他看我一眼,小心翼翼地措辞,“或许皇上是在生自己的气,是旁人來救的娘娘,而不是他自己,”

仅仅是这样么,

我轻轻舒一口气,李长叹道:“奴才已经老了,皇上的心思已经有许多是奴才猜不到的了,娘娘自己保重,”

我颔首,只默然坐在窗下,闻得风声漱漱,如千军万马铁蹄踏心一般,

殿中有些窒闷,那种闷仿佛是从心底逼仄出來的,一层一层薄薄的裹上心间,渐渐透不过气來,我起身欲去开窗,闻见外头蝉声如织,密密如下着大雨一般,更觉烦躁,我在等待中困倦了,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又觉心头万事不定,愈加觉得疲累,

也不知过了多久,睁眸时见天色逐渐暗了,仿佛是谁把饱蘸墨汁的笔无意在清水里搅了搅,那种昏暗便避无可避地逼了过來,背光的阴影里,有一抹墨色的颀长身影,偶尔有流光一转,折在他衣衫上迸闪出几缕金光,我有多久沒有这样注视过他的背影,仿佛又很久很久了,以致和记忆中他曾经的背影那样格格不入,似乎远远隔着几重山、几重水,我心中一惊,不自觉地起身道:“皇上什么时候來的,”

他背对着我,口气淡淡的,“朕看你睡着,就沒叫醒你,”他停一停,“你睡得不大安稳,”

我勉强一笑,“臣妾胆小,下午的事尚且心有余悸,”我见他不作声,只得立在原地道:“贞妃妹妹无恙吧,”

他只是那样云淡风清的口吻,淡得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贞一夫人沒事,朕陪了她很久,”

“贞一夫人,”我一怔,很快反应过來,微笑道:“妹妹舍身为皇上,有封赏是应该的,也不枉妹妹对皇上一片痴心,”

大周后宫夫人之位历來有二,但为显尊崇,自隆庆朝起便只立一位夫人,如今玄凌使燕宜的尊位与蕴蓉并肩,可见如今对其之重视,我稍稍欣慰,对燕宜,这也是一种安慰了吧,

“一片痴心,”他轻轻一嗤,随手一扬,“痴心可贵,朕怎可轻易辜负,”

我听得他语气不好,便不敢再说,只是静静立着,

这样的静让人觉得可怕,那么久以來,我从未觉得与他之间的沉静是这样的令人不可捉摸,尴尬难言,我低着头,仿佛除了低头也无事可做,我着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因是夏日里,那缎也是薄薄的软缎,踏在地上几乎能感觉金砖上经岁月烙下的细细纹路,看得久了,眼睛有点晕眩,鞋上凤便似要张着翅飞起來了,旋了几圈,又低下去啄我的足趾,一下又一下,久了,有刺心的疼,

他“嗯”一声,伸手招我,“过來,”他的语气简短而冷淡,并不似往日的亲厚,我这才醒悟过來,因着心内的紧张,我竟这样累,我缓步过去,站在他身边,那原是一个亲密的姿势,并肩的,可依靠的,

他与我并肩立了片刻,晚风从窗下漏了几许进來,带着花叶被太阳蒸得熟烂的甘甜气味,不由分说地熏得人满头满脸,他霍地转过脸,扳住我的颧骨死死卡着,俯身吻了下來,我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他手上更是用劲,像是要用力将什么东西按下去一般,揿得我两颊火辣辣地疼,

良久,他缓缓放开我,那样淡漠的神情,仿佛我并非他方才拥住的那个人,他冷冷看着我,“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抬头,清晰地分辨出他眼底那幽暗若剑光的犀利杀机,我轻轻吸一口气,“恕臣妾愚昧,臣妾实在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他的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你这样聪明,当真不知,”

我心中惴惴如大鼓一槌槌用力击落,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來,玄凌死死盯着我,忽然轻轻一吁,伸手怜惜地抚上的我面颊,我本能地一个激灵,不知他意欲如何,只得僵立在原地,他看着我,缓缓道:“嬛嬛,朕一直那么宠爱你,可是此时此刻,朕真恨你拥有这张面孔,”他对上我惶惑的眼,眸中如春潮般涌起一抹激愤与无奈,“嬛嬛,有人告诉朕明妃故事……”

我怔了怔,片刻才回过神來,几乎以为是自己猜错了,那样怔忡的瞬间,有夜凉的风轻悠悠贴着脊背拂过,我方才觉得冷,才知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只是这冷凉,亦抵不上心底的震惊与怀疑,我望着玄凌,低低道:“是摩格……”

他缓缓别过脸去,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一拳,殿中这样静,几乎能听见他指节骨骼轻微的“咯咯”声,他的语调与往常并无二致,“方才摩格特意來见朕,要求朕许你和亲,”他的眼底微见秋露寒霜之色,带了一抹厌弃,“是什么时候,他盯上了你,”他瞥我一眼,语底有幽然意,“你这张脸这般吸引朕,必会吸引旁人,朕实在不该让他见到你,”

我身子一震,万万想不到摩格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我急忙跪下,含泪道:“臣妾乃天子妃嫔,怎可委身和亲,摩格实在荒谬,”

“朕何尝不知道他荒谬,,”玄凌恨恨道:“朕以你方才的话去堵他的嘴,谁知他搬出汉元帝典故,以明妃昭君比你,要朕割爱,”

一去朔漠千里,我忽地忆起摩格那句话,,,“所以,你要记得,你杀了我的妻子,就必须还一个给我,”我骇得无以复加,他果然那么快就來实现他所言了,我伸手攥住玄凌的袍角,“明妃出塞乃是元帝毕生之痛,何况臣妾乃四子之母,若真如此,以后皇子与帝姬要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他告诉朕,赫赫风俗,子承父妾,连庶母都可接受,何况是你,”玄凌的指尖微微发颤,如同他此刻话语尾音中难掩的一丝颤音,“摩格的性子即便知道军中时疫泛滥亦不肯轻易低头,大周虽然以时疫逼住赫赫一时,但难保他们找不出治时疫的方子,且战事绵延至今,大周也是元气大伤,朕问过户部,现下所有粮草集在一处也只能够大军三五月之数,彼此僵持只会百害而无一利,摩格明明白白告诉朕,只要许你为赫赫阏氏,再与他治疗时疫的方子,赫赫大军便退回边境,只要每年三千粮草,十万银币便可,从此再不与大周起战火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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