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天的事是她没先说清楚。
邵氏道,“罢了,待会让你大哥去桃花村把人接回来,以后家里的活她做,我给你打下手。”
青桃笑,“大嫂回来娘好好和大嫂相处。”
邵氏点头,“好。”
已经成了一家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刻邵氏忽然想到邱婆子,邱婆子看她们会不会就是她看郭寒梅?
一想到这种可能,邵氏心头就不自在。
因为她心里自己比郭寒梅强多了。
饺子包得差不多了,外边又有人来,还是四个人。
邵氏笑着打了声招呼,和青桃说再包些。
四个人看着和谭青文差不多大,其中两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像读书人,青桃和邵氏说他们是不是专程踩着饭点来打秋风的。
邵氏把饺子放蒸笼摆好,说道,“应该不是,他们好几个月才来趟咱家,好像住得很远,山路难走,每次来差不多都这个时候。”
邵氏和谭秀才从不会怀疑这些人是否是来蹭饭的,贫苦人家供个读书人不容易,便是真来打秋风也没什么,若能改善下伙食让他们在科考取得个好成绩反倒是积福了。
她如实说。
青桃瞠目,“娘竟是这么想的?”
大鱼大肉招待客人,自家却勒紧裤腰带连烧个热水都舍不得柴火,邵氏竟觉得没什么不好?不知道谭青槐听了这话做何感想。
青桃是不能理解的。
“人心贪婪,娘就没想过他们尝到甜头愈发变本加厉?”
何树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长学书塾那么多位教书先生,何树森为何偏偏盯着谭秀才不放,不就看谭秀才耳根子软好说话吗?
青桃道,“上门是客,但客人也分好坏的。”
“哪有你说的恐怖,这些都是正经的读书人。”
邵氏没把青桃的话往心里去。
饺子太多了,一锅煮不了,就用两个锅,大铁锅架起蒸笼蒸饺子,小铁锅里煮。
邵氏生火,青桃开始调料。
等饺子起锅时,邵氏在旁边递碗,青桃负责舀。
用的都是斗碗,每个碗装十五个,蒸饺则放盘子里端出去。
堂屋摆放了两张桌椅,饺子上桌,围着的人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便是谭秀才也没忍住。
吃过青桃做的包子,闻味道就知道是青桃做的。
菌子肉馅儿的饺子,皮薄馅儿多,入嘴软糯香浓,不由得问谭秀才馅儿里是不是还放了什么,说自家做的吃着总有些硬。
邵氏剁的肉馅吃进嘴里也是硬的。
就青桃,做什么像什么。
第一次吃青桃做的抄手,谭秀才吃了整整两大碗,表情和这些人差不多,眼下听他们问,便有点自豪,说道,“该是加了鸡蛋和红薯粉。”
“还有这种吃法?”
蒸饺子这些人也很少吃,平时家里都是拿水煮,煮好一口一个,不再放调料。
谭家不是,蒸饺有蘸料,水饺有调料,像吃抄手似的。
清水镇的人更喜欢抄手,饺子是从北方传来的吃法,皮比饺子厚,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
谭家的饺子皮薄得很。
又有人问饺子皮是在哪儿买的,他待会回家买些回去。
谭秀才就说自己弄的。
这些人震惊,随即露出羡慕的神色。
李家族长也在其中,他是被人叫来的,送走钱家小儿心情正郁闷,外边柳家小儿来了,说让他来趟谭家。
有钱家小儿的说辞在前,他猜到谭家找他何事,心里不太想来。
李满粮媳妇年轻时有婆婆管着还懂收敛,自己做了婆婆后就没人管得住了,而且李满粮不在了,他有心管李家那摊子烂事也是有心无力,李满粮活着时他只需要找李满粮,让李满粮回家说他媳妇,如今落到他头上,说得口干舌燥人也不听。
吃着饺子,李族长心情复杂。
觉得对不起谭家。
人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摊上这种事,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不等谭秀才找他详说,李族长自己先说上了。
大致说了下李家情况,让谭秀才放宽心,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这些年他对李家那点事睁只眼闭只眼,眼下人家找到自己头上再没法坐视不理了,毕竟谭秀才交友广泛,得罪他对李家来说没有好处。
回家他就去族里叫了几个人,气势汹汹去了李家。
二房。
老太太坐在门槛边破口大骂,身后的桌上摆着两碗鱼肉没人动过,城子娘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抹泪,其他几个孩子站在她身后,怯懦的低着头。
李族长看得火冒三丈。
用不着说,老太太又作妖了,城子娘几个到现在还没吃上饭。
而且看桌上的鱼肉,明显是从外边馆子买来的。
李族长重重杵了杵拐杖,“不吃饭干什么呢!”
声音不怒自威,惊得城子娘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
城子奶则收了声儿,看着面容严肃的几人心里直打鼓,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族长怎么来了?”
慢条斯理站起身,拍拍屁股揉揉腿,带着哭腔道,“这小妮子胳膊肘往外拐,伙同外人落我老婆子脸面,我正骂她呢,族长你来得正好,给我评评理,我挨了打,浑身痛得厉害,想去医馆抓点药,几个装聋作哑像没听到似的,买点鱼肉就想把我打发了。”
她看了眼饭桌,呸道,“以为我是叫花子呢。”
“跑到人家门口叫苦卖穷,你不是叫花子是什么?”李族长不给面子道,“当初你分家,族里人上上下下劝,你不听,非要将城子娘他们分出去,现在看城子有点出息了又想把钱往自己手里攥,刘翠菊,真当所有人是傻子吗?”
刘翠菊是老太太全名,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了。
猛地听到有人唤自己全名,老太太愣住了,反应有点慢,“谁,谁要他们的钱了,我辛辛苦苦把老二拉扯大,他孝顺我是应该的,哪怕他不在了,他儿女也是我李家的种,也该孝顺我。”
“孝顺你,他们哪儿不孝顺你了,分家时怎么说的你忘记了?”
说起李家分家李族长就一肚子火,从怀里掏出张纸往地上一扔,“你自己答应的自己看,不识字找人念给你听!”
老太太分家态度坚决,说以后不要二房任何孝敬。
害得城子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分家已经算不孝了,再不给老人孝敬不是遭天打雷劈吗,他觉得刘翠菊太过分,强硬的把二房每年该给的孝敬添了上去。
不多,但也算心意了。
老太太倒好,早些年瞧不上,现在又费尽心思想要。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李族长道,“既已分家,往后就各过各的日子,你要是再来为难......”
老太太回过神,腿一曲就要倒地耍赖,李族长早料到她这招,强势道,“你要闹就闹,满粮不在了,还有我这个叔叔,信不信我替她休了你!”
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要是被休了李翠菊别想活了。
她浑身僵住,弯曲的腿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李族长黑着脸,“别以为我做不到。”
“你...”老太太哆嗦的伸出手,“你这是我不给我活路啊。”
“你看看二房被你折腾什么样子了,活路,你给过他们活路?”李族长想到在谭秀才面前矮了半截的心情,直骂刘翠菊不做人事,得亏他辈分高,否则李家名声就被刘翠菊坏完了,他道,“以后没有事不准再来二房,老大他们几个也不准来,但凡被我知道你来二房,你就收拾东西滚吧。”
老太太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族长没管她,和李城说道,“你是家里长子,要撑起门户,你奶日后再找你麻烦,你不用怕,直接告诉叔公。”
他又看向桌边兀自抹泪的妇人,这些年被蹉跎得厉害,瘦成了皮包骨,怀里的孩子睁着眼睛,偷偷望着他。
李族长叹气,“这些年你也受苦了,城子他们大了,以后会孝顺你的。”
二房这几个孩子懦弱归懦弱,可极为孝顺,比其他两房的孩子好太多了。
说完,李族长叫人把刘翠菊丢出去。
老太太活到这把岁数没这么被人威胁过,而且她看得出来,族里决定插手家里的事情了,说休她那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这么一闹,老太太回家就病了。
两个儿子要去二房闹,老太太心惊胆战的拦下人。
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去二房。
青桃在街上卖包子,好些人说李家的事儿,青桃没再见过老太太,也没见过李弟喜。
那天在家里做了顿饺子,青桃卖包子时也顺带卖饺子皮和抄手皮,集市卖皮都是按斤卖,青桃没有称,就以数量来卖,十张十张的卖,皮有薄的有厚的。
许是天冷了,人们喜欢热食,青桃生意比之前要好。
逢集时卖十五六斤,平时卖七八斤细面的量不是问题。
郭寒梅回来了,谭青文去接的,回来给青桃带了礼,是双鞋,说是在娘家通宵达旦绣出来的。
青桃没什么回礼,翌日卖完包子给郭寒梅买了根簪子,邵氏则很高兴,第二天就把灶房的活分了出去。
郭寒梅操持家里的事,邵氏就跟着青桃出门卖包子,两人卖完了就回。
尽量赶在晌午卖完回家。
下午邵氏做针线活,青桃就读书练字。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过着。
等青桃记账的小本子翻到第三十页时,青桃装钱的木盒子也快装满了。
辛苦是辛苦,挣的比青桃想象的要多。
她把木盒子往堂屋桌上一放,谭秀才看了眼,高兴道,“比做帮工挣的多。”
做帮工每月两百多文,青桃生意好一天就能挣这么多。
谭青槐他们也围在桌边,谭青槐每天帮青桃数钱,但没细算过,看到这么多钱,双眼直放光,“都是挣的吗?”
“嗯。”
青桃本子上记着支出进项,青桃说,“我再数数,准备找地方换成碎银。”
清水镇有家钱庄,但青桃害怕自己年龄小人家不答应换,所以还得谭秀才出面,她和谭秀才说。
谭秀才道,“成,明天下午我去办。”
郭寒梅挨着谭青文坐的,眼神在看到盒子里的钱时亮了瞬,随即又黯淡下去。
上次回娘家,她娘说她做得不对,公婆既偏心小姑子,她就该费心讨好小姑子,如果和小姑子感情不好,只会让公婆不喜欢自己。
青桃的那双鞋是她娘准备的,郭寒梅心里膈应得慌。
她娘始终骂她。
“我打听过了,你小姑子在村里名声好得很,女婿奶也偏爱她,你说你跟她较什么劲。”
郭寒梅心里不服气,“我没和她较劲,是她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你,她怎么不喜欢你,你和女婿住在老宅,和二房走那么近干什么,你小姑子跟二房关系不太好,你亲近二房不是给她找不痛快吗?谁放着亲姑子不亲近去亲近别人的?”
郭寒梅娘卢氏自女儿嫁人就悄悄打听谭家的事儿,青桃和二房不和是她自己琢磨的,耕田村的人说青桃脾气好,二房姑娘经常阴阳怪气讽刺她,青桃从不和她吵,有什么也让着她。
卢氏活了几十年,没见过真正能让人的,在她看来,青桃人前让着二房姑娘,人后就不好说了。
郭寒梅和二房走得近就是给青桃添堵。
换了谁都和这种大嫂亲近不起来。
卢氏说郭寒梅,“谭家蒸蒸日上,我还盼着你好了帮衬娘家一把,就你现在这样怎么好得起来。”
“那怎么办?”
“想办法缓和你和你小姑子的关系。”
郭寒梅记得回来时她娘还拉着她的手要她和青桃好好相处。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个笑来,“小妹真能干。”
这话听着熨帖,邵氏说,“青桃确实能干,我在她这个年纪很多东西都不会呢。”
郭寒梅接话,“我比小妹大,也比不上小妹。”
邵氏点头。
青桃:“......”
想让邵氏谦虚些,奈何邵氏完全不懂,继续和郭寒梅说,“你比不上也是自然,你自幼跟在爹娘身边,凡事有你娘拿主意,青桃住在老宅,什么事都要学,都要做。”
邱婆子偏心,可正因为偏心,要青桃做的事儿也多。
就说煮饭,普通百姓家,哪有老人不动手把灶房的活丢给小姑娘的,青桃很小就开始煮饭了。
李氏和刘氏做梦都想进的地方,对几岁的青桃来说是有点难的。
邵氏自愧不如。
“青桃性格随她奶,做什么一动手就会。”谭秀才在旁边搭腔。
青桃听不下去了,其实这种事对很多人来说是普遍的生活技能,因为婆媳关系难处,婆婆把着权舍不得放才会造成谭秀才和邵氏他们这种想法,青桃说,“我也不是天生都会的。”
在他们看到自己前,青桃已经学过很多遍了。
青桃和谭青槐数钱,邵氏认真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有这么多吗?”
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青桃就会成为家里最富裕的人了。
谭青槐低着头,“真的有这么多。”
他数钱的动作很快,有时扒着一个铜板,有时扒着两个,铜钱的撞击声让他分外亢奋,到后边,谭青文也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铜钱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