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 月底算账(1 / 2)

不过街上孩子多, 怕撞到人家,她走得很慢。

歪歪斜斜的蒸屉已经被扶正了,就是落地沾的灰有些明显, 被老太太碰过的位置颜色发黑,瞧着脏兮兮的。

谭青槐揪着拳头使劲擦了几下也没能擦掉,不由得烦躁地瞪眼泪纵横的始作俑者。

他一瞪,老太太哭得越凄惨。

扭曲的五官看着甚是丑陋。

谭青槐嫌弃的别开脸,嘟哝了句晦气。

好好走自己的路竟遇到这种糟心事,他问青桃,“她以前找过你麻烦吗?”

他看老太太和地痞混混没什么两样, 遇到这种人, 不把她收拾服帖了以后还会想方设法来找茬。

青桃全神贯注看着前边,漫应道,“嗯。”

“我回家和爹说说,让他找李家人说道说道。”

他说的李家人可不是老太太和两个儿子, 而是李家族里人,老太太胡搅蛮缠,总有能治得住她的人, 谭青槐说,“你天天上街,她天天堵着你闹得多糟心哪。”

边说边用哈气用力擦蒸笼上的污渍。

新灿灿的蒸笼就这么遭人祸祸了,谭青槐心气难平, 咬牙切齿道,“简直欺人太甚。”

青桃想劝他两句,遇到这种事除了自认倒霉别无他法,索性没造成什么损失,看热闹的人也都向着她, 犯不着和老太太计较,刚开口,就被一声谭姑娘打断了。

叫她的是李弟喜。

她半边脸肿得老高,眼角不自然的挂着泪珠,一脸歉意地说,“是我不好,连累了谭姑娘你。”

李城站在她身侧,姐弟两齐齐弯腰向青桃赔罪。

谭青槐看着两人,眼神猝了毒似的扫向被儿子搀扶起身的老太太,粗声粗气道,“你们又没做错事,赔罪干什么。”

要赔罪也是那老太太来。

李弟喜仍过意不去,谭青槐看着她肿高的脸,瓮声瓮气道,“你也受了伤,去医馆看看吧。”

他没办法想象这巴掌落在青桃脸上会成什么样子。

换了他,必然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的。

他又说,“这件事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这话是望着泪眼婆娑的老太太说的,说完话锋一转,看向面无表情的钱栗树,颇为不满,“你怎么不多踹她两脚啊,最好让她卧床十天半月的。”

刚止住哭声的老太太浑身一颤,“......”

钱栗树勾唇笑了下,笑容有点冷,“下次吧。”

老太太,“......”

两个中年男人也听到钱栗树这话了,轻轻顺着老太太后背,宽慰她想开点,等钱木匠回家,任钱栗树跳得多高都跟霜打的茄子没什么两样。

这话让老太太心里好受许多,重重哼了哼,任由儿子们扶着回家了。

等人进了巷子不见后,李弟喜眼神震动了下,抓着李城的手轻轻颤抖着,“奶是不是去咱家了?”

李弟喜亲爹死后,老太太找理由将她们分了出来。

尽管分了家,老太太却没少折腾二房,稍有不顺心就指着她娘鼻子骂,刚刚丢了脸,势必要找她娘闹的,李弟喜白了脸,李城的脸也难看到极致,瞅了瞅边上的钱栗树和狗子,诺诺道,“我和我姐先回家了啊。”

李家这些烂事少有人不知的,哪怕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狗子仍瞧不惯李城忍气吞声的性子。

说道,“你们就是太纵着她了,换了是我,她敢进我家门,我拎起刀就给她挥过去,杀人偿命,如果杀了她能让全家好过,也算值了。”

李城娘就是太老实,由着老太太打骂,以致养出的孩子性格懦弱不敢反抗。

李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是我奶。”

每次都是这话,狗子不劝了。

反正他奶要是敢这么对他...不对,他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绝不会这么对他的。

也不去想他奶是李家老太婆他会怎么样,拍拍李城的肩,长长叹息一声。

李弟喜姐弟回家,青桃和谭青槐也走了。

狗子张了张嘴,好几次想叫住人问问,又看钱栗树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没多说,等人走出去很远,他才碰了碰钱栗树胳膊,“你小子眼光好,谭家姑娘人真不错。”

极少有人能在李家老太婆面前全身而退的,青桃不慌不忙,几句话就搞定了。

一直望着姐弟背影的钱栗树听到这话眉心蹙了蹙,“你瞎说什么,人家谭姑娘才多大点,传回去别坏了人家名声。”

狗子翻了个白眼,“无趣。喜欢就喜欢...”

“罗狗子...”钱栗树缓缓吐出狗子全名,狗子立即老实了,眼神闪了闪,不知想到什么,又说,“不喜欢谭家姑娘,那你是不是喜欢城子姐啊。”

平时老太太闹得再厉害钱栗树顶多不搭理她,连着两次动手都和李城姐弟有关,由不得狗子不多想。

定睛细看钱栗树表情,哪晓得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瞎说什么。”

仍是这句话。

狗子摸着下巴想了想。

说实话,以李家的条件配不上钱家,可钱栗树真娶了李弟喜,以钱栗树护短的性子铁定能护着李弟喜姐弟不受李家人欺负,而且钱栗树和李弟喜同龄,结亲也合适,他认真说,“你要不考虑考虑,城子奶那性子恐怕只有你震得住,你娶城子姐,她...”

这次,钱栗树连话都懒得说了,径直抬脚走人。

钱家以前住这边,后因钱木匠觉得东边好搬到东边去了。

但钱家在这边有宅子。

狗子看钱栗树往巷子里走,忙跟上去,“午饭去我家吃吧,我奶看你比看我这个亲孙子还喜欢,你去了她肯定高兴。”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到门口,却看钱栗树继续往里走。

往里就是李家地盘了。

李家很多亲戚都住里边。

狗子哇呜一声,以为钱栗树想通自己说的话要去李家给城子姐弟撑腰,正高兴时,钱栗树又往里拐。

再进去就是李家...

想到什么,他眼里精光一闪,屁颠屁颠追了过去。

街上喧闹,巷子深处却安安静静的,除了时不时传来几道熟悉的咆哮怒骂声,倒也不吵。

那边,青桃遇到耕田村来赶集的人,买了两包糖和几斤肉托他们捎回老宅,又把自己卖包子的事儿说了说,忙完这些才和谭青槐回了家。

每回书塾放假就是谭秀才忙着待客的时候。

上门拜访的人多,这些人或拿着诗词文章来请教,或带着孩子请谭秀才帮忙考察下功课,也有准备明年参加院试的人来请教经验。

谭秀才出身贫寒,为人没有架子,很多人喜欢和他打交道。

加上谭秀才和邵氏好客,到晌午就会留饭,总会坐个两桌人。

前两天邵氏就问她弄哪些饭菜比较好。

依着邵氏的习惯买些鸡鸭鱼肉随便煎炒蒸煮几个菜就够了,但想到攒钱给青桃买铺子,就不能再像从前大手大脚花钱,又怕饭菜寒碜落人话柄,故而询问青桃的意思。

青桃想的简单,人多包饺子吃最好。

来多少人包多少饺子,既不怕怠慢客人,又不怕饭菜有剩浪费。

而且她会擀饺子皮,省了去外边买饺子皮的钱。

饺子皮是昨晚擀好的,青桃回家时邵氏已经包了有上百个饺子了,听到声音,她从灶房探出个头,顶着白得像雪的脸和青桃说,“今个儿回家怎么这么早啊,我估摸着还要半个时辰你们才回来呢。”

她交代青桃,无论卖多少午时都得回家吃饭。

邵氏眼里,来客人吃的要比平时好,盼青桃多吃点。

谭青槐瘪瘪嘴,不痛快地说,“本来能回来更早的。”

都怪那老太婆。

这句话谭青槐没说出来,往堂屋看了眼,里边坐着许多穿长衫的男人,有老人有幼童,他低头拍拍衣服灰,又抬手顺了顺头发,嘴角含笑的进了堂屋。

“爹。”

谭秀才正给人看文章,闻言抬眸点了下头,“回来了?”

“来给叔伯们见礼。”

读书人重视礼节,每回家里来人以谭青文为首都会依次见礼,谭青槐也是如此。

谭秀才每引荐一个人,谭青槐就拱手问好,便是比谭青槐年龄小的幼童,谭青槐也拱手问好,礼貌得幼童瞪圆了眼,学他的动作还礼逗得其他人忍俊不禁。

何树森也在其中。

“青槐好像长高了些。”

“这个年龄的孩子个子蹿得最快,我看青槐这筋骨,少说也会有秀才那么高。”

谭秀才身量颀长,比大部分男人要高,在读书人里就更显挺拔,谭青文和谭青武也是如此,谭秀才道,“个子高矮是其次,功课学业比什么都重要。”

“倒也是。”

读书人只推崇学识,身材相貌是其次。

有人便考谭青槐功课,问的都是谭青槐学过的内容,谭青槐从容应答。

何树森不由得惊讶,“青槐学问长进了很多。”

以前谭青槐都在站在两个哥哥身后,问不到他头上,偶尔问他几个问题,思考半天说是夫子没讲过,现如今对答如流不说,也不像以前那般畏手畏脚了。

说话时,谭秀才已经看完了手里的文章,将其传给何树森,笑道,“约莫长大了些不再像以前贪玩了吧。”

小儿子的功课谭秀才甚少过问了,都是青桃在管。

姐弟两感情好,谭青槐回家捧着书去青桃屋里,他在院里听到过青桃讲文章,很多用词比他这个教书的还精准。

不过人前总要谦虚些。

谭秀才就没把青桃说出来,而是问谭青槐累不累。

闺女做买卖谭秀才是不觉得丢人的,清水镇这种小地方,做小买卖的人太多了,除非户籍为商籍,否则人们并不会因为你做买卖就瞧不起你。

听谭秀才一问,谭青槐就把街上的事儿说了,“不累,就是遇到个闹事的老太太,包子卖完了,她非挡着我们不让我和三姐走,说我们和她孙女串通好不卖给她,还把蒸笼给掀了。”

谭秀才皱眉,看向院里收拾蒸笼的青桃,“没伤着青桃吧。”

“没,就是吓着三姐了,老太太两个儿子还想动手打人,我气不过就骂了他们。”

谭青槐接着说,“我问三姐,老太太之前就找过她麻烦了。”

要是没有外人,谭青槐嘴里能冒出许多粗话来,知道谭秀才好面子,谭青槐再想骂人也不敢给谭秀才丢脸,继续说道,“三姐每天都要在那条街上转悠,少不得会遇到她们,今天幸好有我陪着那些人不敢乱来,要是三姐一个人就不好说了,爹,你看能不能把奶接来镇上,让奶去李家说道说道。”

邱婆子和李家老太太年龄相当辈分相当,真闹得不愉快也不会传出不好的名声。

别看谭青槐人小,这种事拎得清清楚楚。

闻言,谭秀才沉默片刻。

在场的有人问,“李家,哪户李家。”

谭青槐就给他们说了。

那人摇头,“那老太太出了名的难缠,你们遇到她尽量躲着吧。”

谭秀才在书塾教书,对外面的人事不甚了解,就问道,“柳兄知道李家?”

“怎么不知道,那是井水巷李满粮家的,膝下有四子,三儿子入赘去了别家,身边就三个儿子,大儿子好吃懒做,小儿子爱使心眼,就二儿子憨厚老实些,哪晓得前几年二儿子生病死了,留下几个孩子,老太太不是打就是骂的,老太太又嫌人多,闹死闹活把二房分了出去,起初李家族里人嫌丢脸不同意,老太太就说不把二房分出去她就打死他们,以老太太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啊,李家族里慎重考虑后答应把二房分出去,后来不知怎么,老太太说二房孙子在外挣了钱,天天去二房闹,要二房把钱交出来。”

“她天天去二房闹,今天头疼不舒服要买药,明天没胃口要下馆子,可劲要二房拿钱。”

“说你串通她孙女只怕也是二房的吧,惹到那种人,以后有得烦。”

说话的人住在井水巷旁边巷子里,老太太嗓门大,骂声能传十里远,他在家没少听到老太太声音。

太聒噪了。

谭青槐摊手,“那怎么办?”

那人看着谭秀才,“不如找李家族长,让他出面管管。”

谭秀才点头,“是要去说说。”

青桃年龄小,哪能由她欺负,便是传到耕田村他娘耳朵里,他娘抄家伙就上门闹了,谭秀才问,“柳兄可认识李家族长,我整天在书塾,甚少结交那些人,柳兄如果认识还请帮忙引荐。”

“那是自然。”

谭青槐觉得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便问哪天去见李家族长,毕竟青桃明天还得出门卖包子。

谭秀才想了想,便问柳兄今天怎么样。

“行。”说着就让自家儿子去趟李族长家把人请过来,和谭秀才说,“不瞒你说,我侄媳妇是李族长儿媳妇娘家那边的人,也算有些亲戚关系...”

谭秀才拱手道谢,吩咐谭青槐同柳长鸣一道去。

谭青槐高兴得很。

出了门让柳长鸣等会,溜去灶房知会青桃此事,青桃不想给谭秀才添麻烦,谭青槐让她放宽心,有柳家人在,无论如何也会说服李族长收拾李家老太婆的。

至于为什么。

看柳长鸣年龄就知道了。

柳长鸣的年龄和他差不多,但谭青槐在书塾没见过他,此番上门,必是希望谭秀才收他为学生。

这些年见了太多,但凡有人来找谭秀才,看年龄他就知道大概是什么事。

邵氏就在青桃旁边,将谭青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青桃在街上遇到人找茬,心里担忧,“你回来怎么不和我说有这事。”

青桃收拾了蒸笼就来帮着包饺子,只字未提街上的事。

邵氏道,“明天我跟着你出摊吧。”

“不用,娘走了家里的事儿怎么办?”

邵氏就想到了郭寒梅,仔细算算,郭寒梅回娘家有四五天了,竟还没回来,邵氏对她不满更甚。

这几天青桃劝了邵氏很多。

邵氏知道青桃为这个家好,和郭家这门亲事是谭秀才和寒梅爹定下的,便是看寒梅爹帮过谭秀才的份上也不该为难郭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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