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学问功课(2 / 2)

谭秀才又要打他,邱婆子在灶房探出头喊吃饭,谭秀才不敢不给面子,收起戒尺,怒冲冲的进堂屋坐上主桌。

谭青文不敢动,一直在屋檐下跪着,邱婆子看不下去,“什么事吃了饭再追究,青文是读书人,身体弱,跪出毛病了怎么办?”

郭寒梅连连点头,她是晚辈,相公挨打她没插嘴的份儿,唯有顺着邱婆子的话点头附和。

谭青文站起时,双腿果然颤抖不止,谭青槐骂了句活该,凑到青桃耳朵边,“大哥刚刚肯定是装的。”

比起那个,青桃更好奇他们俩为什么不和。

谭青槐努嘴,他和谭青文的恩怨很简单,有次谭秀才的书少了一本怀疑有人拿了,谭青文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是他拿了的,害得他被罚,他那时不会握笔,抄书抄了通宵,手僵得不听使唤,比现在的谭青文可怜多了,他偷偷告诉青桃,“你不准和别人说,不然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青桃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茬,戳他脑袋,“想不到你还挺睚眦必报的。”

“谁让他陷害我。”

这句话谭青槐敞开了嗓子说的,谭青文瞪了好几眼,奇怪的不是瞪谭青槐,而是在盯青桃,眼神极不友善,青桃觉得莫名。

“别管他。”谭青槐哼哼,“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咱是兄弟姐妹。”青桃给他夹菜,“和和气气的罢。”

谭青文对她的敌意她不清楚从哪儿来的,早饭后其他人出门干活了,洗碗的事落到青桃头上,青桃收拾碗筷,谭青文紧紧端着碗不松手,像和青桃怄气,眼神毒得能毒死人,青桃问他是否有误会他拒不吭声,青桃也不是软柿子,扯着嗓门就喊谭秀才,惊得谭青文立刻松开手。

转头看向门口,见谭秀才黑着脸站在门口,身形颤了几颤。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自己来小堂屋领罚。”

谭秀才没有再动手打他,粗暴地罚他抄书,边抄边要他背,谭青文很怕他,和他说话舌头怎么都捋不直,唯唯诺诺愈发让谭秀才火大。

青桃洗干净碗筷烧水给他们泡茶端过去就见谭青文像个小媳妇似的站在桌边,低眉顺目,毕恭毕敬。

“青桃,过来坐着...”

青桃点头,翻起桌上的茶杯倒茶,谭秀才顺势翻开桌上的书与青桃道,“你大哥骄傲自满,觉得自己明年院试绝对能过,给他瞧瞧你的本事。”

谭秀才教青桃写字读书就发现她很有天赋,字称不上工整好看但笔画流畅像握笔多年的手写出来的字,读书堪称过目不忘,读两遍就会背诵了,不仅会背,意思也记在心里,谭秀才翻的是《孟子》。

这本书谭秀才没给青桃讲过,纯属试试青桃的天赋。

他问了四个问题青桃全部答对,谭青文脸色胀成了猪肝色,而沉浸在女儿天赋异禀的谭秀才心情大好,挨个挨个问青桃,像和人探讨文章认真聆听分析,他还翻了有难度的几句,“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此话何意?”

谭青文的脸色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了,这个问题是他翻开书谭秀才就甩过来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青桃能比他能耐不成?

幸灾乐祸的看着桌面,竖起耳朵准备听青桃牛头不对马嘴乱说。

青桃不假思索,“仁就光荣,不仁就耻辱;现在的人既厌恶耻辱却又居于不仁的境地,这就好像既厌恶潮湿却又居于低洼的地方一样。”

谭青文的脸倏地全白了。

谭秀才看到他心里的气又来了,耐着性子问,“你觉得你三妹如何?”

谭秀才咬牙不做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自诩聪明科举要比谭秀才走得高,过了县试名声大噪令人备受欢迎,谁碰着他不称赞他几句?他以为自己是谭家最聪明的人,万万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养在乡下的青桃竟比他更聪明。

谭青文难以接受,拿过谭秀才手里的书考青桃,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人于打,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此话何意?”

读完这几句,他呼吸急了起来,眼神紧紧锁在青桃脸上。

再难懂的文章在青桃这都会解释出个大概意思来,这话太长,她让谭青文重新读了遍。

“你自己想。”谭青文攥着书的手泛白,语气极冲。

这时,窗户边蹿出个脑袋,谭青槐双手扒着窗棂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谭青文,“大哥,你太欺负人了吧,三姐跟着爹读了不到半个月的书,再聪慧也不可能句句都懂,你故意为难人呢,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那你说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一直蹲在窗户下偷听。

说实话,他没料到他三姐连《孟子》都读过,明明他爹教的是《三字经》,难道窜书了?

谭秀才也想到这点了,不过要挫挫谭青文的傲气,他没有即刻询问,而是顺着谭青槐的话往下说,“是啊,青桃读书没多久,这道题太难了,倒是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会连这句都不懂?”

谭青文顿时冷汗涔涔,转移话题道,“那我考青桃其他的!”

他不信,不信谭家同辈孩子里有比他厉害的。

他找出《论语》,故意挑自己认为难的句子问青桃,青桃不卑不亢不紧不慢,甚至回答得比他理解的更透彻。

慢慢的,他面露颓色,“三妹你老实说,你以前是不是偷偷学过?”

“嗯。”青桃没落他面子,大大方方的承认,“以前大哥读书我在旁边偷听,还翻过大哥的书看。”

她能回答上来是占了现代教育的优势,古汉语词典一翻,没有解释不了的句子,通假字也无处遁形,无论谭青文怎么考她都是在自取其辱而已,青桃道,“我到镇上后,每天爹爹教二哥他们我也听着的。”

谭青文却没觉得轻松,青桃凭着偷听就远远甩出他几条街,真进书塾,怕无人能及。

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其他人不敢招惹他,听谭秀才夸青桃过目不忘,学问不输谭青文众人震惊不已,刘氏围着青桃转了好几圈,又把小儿子拉来站到青桃身边比较,晚上喜滋滋的和谭三户商量,准备送青树去学堂读书。

彼时谭三户睡得正香,猛地痛醒很不耐烦,翻个身,“你掐我作甚?”

谭三户像头牛似的,每天倒床就睡,偶尔刘氏想和他说说心里话都不行,刘氏忍不住又掐他,谭三户疼得直求饶。

刘氏问,“你说把青树送去学堂怎么样?”

谭三户以为什么重要事,竟是这个,他放下挨着枕头,“当年我想送青牛去学堂,你说花钱,到青河你还是说花钱不让青河读书,怎么到青树你想明白了?”

青树?谭三户反应过来,“青树才五岁,哪有送五岁孩子去学堂的?”

孩子小坐不住,只怕到学堂不安生到处跑,那束脩不是打水漂了吗?

谭三户认真道,“青树太小了,不如送青河去。”

青河十岁了,明白读书的用处,没准能读个名堂出来,至于青树还是算了吧。

“青河不行,青河没有青树聪明。”

“为什么那么说?”

“青河是咱带大的,娘没帮过忙,青树两岁前都在娘跟前呢。”

谭三户迷糊了,“和读书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刘氏掐他,“青桃是娘带大的,大哥说她读书比青文厉害,青树也算娘带大的读书能比青文差?”

“......”怎么挺着这话不像好话?

“青树得读书啊...”

青树若去学堂读了书,过几年也能考个秀才回来,青文当时是清水镇年龄最小的童生,风光无限,青树比他厉害,没准是清水镇年龄最小的秀才,真到那时,她就是秀才亲娘,旁人不得敬着她啊,重要的是,秀才能去书塾教书,光是束脩就能养活全家人,平日抄书卖就更挣钱了。

“不行,必须送青树去学堂读书。”

感觉旁边人没反应,刘氏又要反手掐他手臂里侧的软肉,一道笨重的鼾声倏然响起,惊得黑暗里的刘氏心口呼吸一滞,差点没放声大叫。

“三户!”刘氏不满,聊儿子的前程竟睡着了,做爹的太没心没肺了。然而做秀才亲娘的喜悦冲淡那点不满,翻身双手抱着自己汉子做美梦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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