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伴准备婚礼的时候,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谁都不能来打扰自己结婚, 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 只要敢闹出事情来弄乱了自己的婚礼, 他一定要恶狠狠的报复回来。

“那是位好姑娘。”奴良滑瓢看着鲤伴正在研究礼单和宴席清单的时候，捧着茶杯, 和纳豆小僧一起聊起来了那位鲤伴的新娘子。

“不过怎么看上得鲤伴呢？”

纳豆小僧是奴良滑瓢第一个招募麾下的妖怪，在奴良组里有着超然的地位。

“因为少爷也很优秀啦。”

所以，既然纳豆小僧都这么说了, 奴良滑瓢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事情。

倒不是说对这位新娘的身份有什么不满意, 正好相反, 她的身份太过超然了。

不仅容貌光彩夺目, 就连性格和才华品行都是万中无一的上上等。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身实在是让人顾虑，怕不是那些武士和公卿家的人早就蜂拥而至了。

“不过妖怪本来就是隐藏在黑暗里活动的物种。”奴良滑瓢自言自语, “那位新娘子的身份，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嫁到黑暗里头不出来了。”

实际上要解释明月夫婿的身份, 这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双方达成了“先瞒下来”, 等到山翁和舜水先生百年之后，她在悄然远去乘船回到故乡, 实际上是这才会住进奴良家。

“这么做, 倒和平安京时代的访妻挺像的。”奴良滑瓢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很是久远的过去，那是京都还是这片土地中心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我记得有一位贵族才女, 和一位亲王交往的同时, 还和不少的大臣来往甚密。亲王前来拜访她的时候, 还见到了其他男人的牛车停在门口，气是很气，但是最后还是原谅了她。”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纳豆小僧忍不住吐槽，“平安京的时候那也该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吧！”

“也就几百年而已，还不到一千年呢。”

奴良滑瓢的解释似乎听上去毫无底气。

对于妖怪来说，区区百年乃至上千年都只是记忆中的一瞬，所结识的人类在漫长的时光中转瞬即逝。

即便如此，有些非常重要的人，也会在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记。

纳豆小僧和奴良滑瓢聊天的时候，奴良鲤伴却在采买丝绢的时候，注意到了丝绢的价格上涨，还有些丝绢已经断了货。有价无市。

“真是奇怪，”鲤伴和店里的伙计聊着天，“怎么会突然间没东西了？”

他随口问道：“是有哪家的大名来江户述职了吗？”

“那里有大名来。”伙计看着鲤伴，知道他是熟客，而且从不拖欠货款，都是买了东西就直接给钱，是一位品行优良的主顾，他才告诉鲤伴了一个消息。

就算在说消息的时候，他也是压低了声音，注意了四周，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在说小道消息，才讲出了缘由。

“那些武士，拖欠了好几月的账，一直都没有给钱。”

伙计指了指上面。

“就连大名也还没给钱呢。”

“是这样啊。”鲤伴靠着老主顾的脸，硬是跟着店里的大掌柜去了后面仓库，买到了店门前“没货”的丝绢。

“客人是要给家里的女眷做衣服吗？”

“哦，”鲤伴随口回答，“这是礼物。”

“这样啊。”掌柜回答，随后又问道，“之前有一位大人在我这里订了货，又说不要了，货堆在那儿很是让人头疼。不知道客人是否愿意看一看？都是上好的丝绢，还有明国的商人带来的绢料。”

鲤伴跟着去看了丝绢，然后又听掌柜抱怨了一通，那些武士看着挥金如土潇洒地很，但是上哪儿都是赊账，衣食住行，居然没有一样是不赊账的。

这也就罢了，这些账目每个月都会在月底的时候上门结清一次，但是开年以来，每个月底结清账目，变成了次月结清，后来又变成了三个月，四个月，还有的店一整年都没收到过钱了。

“现在连订好的东西都要退回来不要了。如果没有您这么慷慨的客人，我们店的日子也不好过。”

鲤伴听到这些话，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了，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有事发生。

日本这个国家经历的事情太少了，就连历史也不过是短短的千年而已，哪怕算上虚无缥缈的神代故事，那也不是多么遥远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既然有困惑，还是得问一问自己无所不知道的未婚妻吧。

“那还真是辛苦啊。”

就算还没结婚，鲤伴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一个合格的妻管严会在太太辛苦的时候所说的正确回答。

“可不是呢。”大掌柜叹了口气，“店主人都在说还做什么丝绢的生意，不如直接去卖人鱼肉算了。”

鲤伴又一次听到了人鱼肉的事情。

之前的一个月，他从各个地方都听说了人鱼肉的消息，妖怪的世界里，当然也听说过人鱼肉这种东西。

但是妖怪们虽然都会互相厮杀，也不介意吃掉落败的敌人的尸体，但是人鱼肉——对妖怪来说，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毒药。

妖怪本来就是长寿的物种，只要苟的久，连千万年都能活下来。

在妖怪的眼里，人鱼肉丧失了唯一的优点。

妖怪们眼里的人类都是一群神经病，居然为了长生不老能够连毒药吞下肚子。

当然也有幸运儿。

这只是在传闻中的事情。

鲤伴听说过长生不老的幸运儿，但是谁知道那个幸运儿又去哪儿了呢？

如果人们都能像山翁，或者是舜水先生那样通彻豁达该多好。

但是人类总是会为了“长生不老”这个梦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人鱼肉？”

“啊，客人也听过人鱼肉这种东西吗？那个大阪的商人到处兜售人鱼肉，还展示了什么人鱼的骨头。我还以为只有乡下才会有人信，没想到连江户城里的人都信了。”

不只是信了，甚至大家连那个商人的名字都一清二楚。

最初，大家只知道这个商人叫五郎，后来又因为他一掷千金买下的宅子所在的位置，改口叫他五郎右卫门。

听说已经有武士属意收他为养子，和自己的独女结婚后，将来继承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