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娘!”明法吃痛,“萧九娘来这里有半年了!”
“萧九娘?”筠娘子怔住。
“筠娘不信去问师太,”明法知无不言道,“萧九娘比一般女子要高些,又异常的纤细,肤白发墨,身段窈窕,那腰细的两手就能掐过来……”明法很轻蔑,“户籍是良家女不假,我倒觉得女伎都没她那么妖,裹了三寸脚,一个嘌唱的卖茶女罢了……她勾了一家官宦子弟,据说还跟那人滚上床了,事后又要死要活,说是许配过人家了帖子都换好了!强/暴有夫之妇的罪名可不小,她的奸夫那头想私了,她拼死要打官司!她是萧老爹的幺女,定过亲的那家也是点头脸的,结果……那个奸夫进了大牢!也真是个蠢的!她失了身子,原来的人家还会要她么?奸夫一家岂会不报复?她就从衢州跑过来了,萧老爹在路上得病死了。”
“三寸金莲?”筠娘子敏感的捕捉到这个信息,“那这双鞋怎么这么大?”
“谁知道她从哪弄来的,她到净业庵时就跟乞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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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要走一趟何三爷的瓷山。
正巧何三爷这头来信,信里说同意跟宋家合作,先赊账也成,让筠娘子择日来商谈拉土。
宋林和宋河驾着马车,筠娘子与秀娇秀棠坐在车厢里。后面跟着一辆牛车,坐着宋福宋梁这些老师傅。今个来迎筠娘子的不是何三爷,是何陆。何陆笑道:“筠娘还真是兴师动众!三爷今个排了一个戏,是时下最有名的《宦门子弟错立身》,三爷说要亲自给筠娘唱上一出呢。筠娘可赏脸?”
筠娘子利落安排道:“戏自然是要看的,事也是要做的。这满山的瓷石,也是参差不齐的,我毕竟不通这行,这不请了瓷窑里的几个大师傅来了,让他们瞧个好地,他们瞧准了哪块,我今个就拍板爆了那块!我宋家做生意绝不挑三拣四让你们为难。福管事你领他们去选地,我就在戏台这头,选好了给我汇报。”
戏台上锣鼓起,丝竹扬。阳光瑰红,刺人眼目。
何三爷还是上次那副打扮。演完颜寿马的是一个女子,女子戴着璞头做官宦子弟的打扮,腰上束着锦带,垂着玉环绶,腰格外纤细。直裰的衣摆在移步当中,小巧的三寸金莲若隐若现。
女子声音尖细,却是中气十足,夺人耳目。
何陆给筠娘子端了酒和鹅掌鲊:“这五苓大顺散梅花酒配合鹅掌鲊吃,一个清爽甜口,一个卤香味浓,筠娘要不尝尝?”
“三爷真是周到,好吃好喝又好看,筠娘今个可赚大便宜了!”筠娘子颔首笑道。
日上中天,戏也唱到了收尾,筠娘子无意叹息:“说来我宋家也时常请戏班子呢,这女唱男是寻常,男唱女倒是稀罕了,三爷也是第一人了!呀,可不能光夸三爷,就这女伎把男角也唱的中气十足……不知这位女伎是从哪个戏班出来的?”
“你说萧九娘呀!”何陆夸夸其谈道,“不过一个会嘌唱的卖茶女罢了,是爷眼光好,会改造人。”
筠娘子心一震。
真巧呵!会不会一切只是个套?
——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认了!
戏唱完,何三爷换了身正经衣裳出来。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高鼻薄唇,眯着狭长凤眼,挺拔匀称的好身材,举手投足,贵气溢开。
换了身衣裳的何三爷,似乎换了个人般,如寻常的富贵子弟。何三爷与筠娘签订了合约,一道去山头。
筠娘子和宋福宋梁一行挨个验瓷块,大半个山头都奔的差不多了。何三爷有些脚疼,筠娘子敲定了最北面的一个山包上:“我家瓷窑里还等着烧,三爷就让人今个爆了,敲好送到我宋家,如何?”
何三爷让何陆把下人都叫过来,准备开工,自己以疏疏筋骨为由款款离开。
宋林和宋河留下干活,筠娘子颔首告别,带着秀棠秀娇驾马车离开。
此时,已是黄昏。一轮红日,徐徐而下。目光所及,是天地空旷。
筠娘子从北面下的山,山脚下,筠娘子命令秀棠饶回到南面。当初筠娘子下的那个异常整洁的矿坑,就在南面!
马车隐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中,筠娘子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秀棠秀娇,如果亥时我还没出来,你们就先回家等消息!”还有一句话筠娘子没说:如果没有消息,就不要寻了!
如果是何三爷的套……她怕是没有活路了!
秀棠秀娇往下一跪,秀棠落泪:“娘子!娘子说过许我和秀娇嫁个好人家,娘子不要我们了么?”
筠娘子揭开盖头,连着三日的失眠哭泣,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布满血丝。
筠娘子轻声道:“你们不懂。”
没有人懂,武娘对她而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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