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桂枝在家里大哭了一场, 险些给气疯了, 杨绣槐经得住风浪, 虽然心里也跟着痛得厉害, 但没表现出太多了,还能反过来劝叶桂枝。
但叶桂枝心里却是完全无法接受这圣旨的。
眼见着叶桂枝就要被气出癔症来胡言乱语, 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杨绣槐赶紧把其他人都给打发了出去,差下人把苏鲤、苏茂林和苏修竹姐弟三人喊来,让姐弟三人守在叶桂枝身边,又让人去前院把送宣旨公公出门的苏崇文给喊了回来。
叶桂枝心里急,苏崇文又何尝不是急出了一背的汗?
“崇文,你快劝劝桂枝。”杨绣槐见到儿子后, 眼眶才开始红,之前她一直都撑着。
叶桂枝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苏崇文的手,“崇文,你赶紧想想办法, 宝丫头才十岁,茂林和修竹兄弟俩尚不足五岁,怎么能同我们分开?陛下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莫非他是昏了……”
“桂枝!”苏崇文陡然加重了语气,见叶桂枝噤了声, 这才放缓声音, 道“切不可胡言乱语, 宣旨的人还未走远, 你若是说出半句大逆不道的话,让那些人听了去,全家都得跟着人头落地!”
叶桂枝不敢再说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抽噎。
苏崇文自嘲一笑,“皇命不可违,我能有什么法子?如今陛下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们从一贫门矮户变成如今三品大员中都督,独摄一方,你觉得陛下心中能安稳了?当年荣公公来宣旨的时候,我就觉得怕是得委屈宝丫头一趟了,陛下宽恩五年余,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
“桂枝,娘,你们且都放宽心,咱家是有福运罩着的人,只要我苏崇文一日不倒不昏头犯事,宝丫头和茂林、修竹就不会出事。皇帝为了让我安心,必然会好生养着宝丫头和茂林、修竹。”
“如今陛下亲封我为三品中都督,这是官阶最高的外放官员,陛下与我的北疆省十年免税赋徭役之约马上就要到了,辽州繁华,单单是辽州一地,赋税就能为国库充填四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再加上其它地方……待我再升一品,便应当是京官了,长则五六年,短则二三年,我们一家人到京城再团聚。”
“宝丫头,爹知道你自幼就聪慧机敏,许多想法比之大人还要成熟,你去了京城之后,能否答应爹一个请求?”
不用苏崇文说,苏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爹,你放心就是。我会照顾好茂林与修竹的。”
苏崇文却是摇头,“不,你首先得照顾好自己。宝丫头,说句你可能听不懂的话,只有你好了,咱家人才会好!你不需要懂这句话,你只需要知道,照顾好自己,这是最最最重要的事情!入宫之后,若是遇到了事情,能忍则忍,切勿强出头,安安分分长大,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鲤绷着小脸点头,实际上她内心的真实活动是我比你们谁都懂。
苏崇文想的是,遇到事情之后,苏鲤根本不需要出头,自然有老天爷帮着她,想想当初的苏崇山、苏崇水以及苏崇菊,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稍微作个妖,日子就变成啥样了?现在眼巴巴地巴结了上来,日子都跟着过舒心了。
想想苏鲤降生之后,苏家的运道变了多少?他一个农门士子,本以为这辈子七品芝麻官做到头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没想到时也命也,居然也能做到三品大员的份上。
如今他以中都督的身份行走在大燕,去了哪里不都是座上宾?
要是宫里有作妖的人,迟早会被老天爷收拾得服服帖帖,要是贼心不死,估计根本活不长命。
他闺女只要舒心地把小日子给过好就是了。
打死苏崇文都想不到,他那看起来安分守己的闺女,身上却装了颗不安分守己的心。
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是跟着镇北军一起前往京城的,镇北军统帅要进宫述职,顺带着将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兄弟俩带入皇宫面圣。
镇北军统帅早就听闻□□署中最机密的方子是原北疆省省通政苏崇文之女苏鲤在‘炼仙丹’的时候误打误撞炼出来的,他靠着那些□□立下了大功,一举将跶虏倾覆,早就想见见苏鲤了,这下子有一路的时间能见,他心里欢喜得不行,对苏鲤就和对上亲闺女一样。
行军路上本是苦中至极,愣是被这镇北军统帅给弄出了花样来。
虽然吃的东西与在家中时吃的东西不一样了,但滋味还是不错的,苏鲤与苏茂林、苏修竹三人都不是被娇养大的,吃这些东西也没哭闹。
那镇北军统帅见苏鲤每天都会喂苏茂林和苏修竹吃三粒土褐色的药丸子,心中好奇,便问,“小丫头,你这俩弟弟身上可是有什么病?需要日日服药调理。”
苏鲤睁眼说瞎话,“家弟是双胎子,打小体虚,需要靠药来温阳扶正,不然容易招邪生病。”
镇北军统帅了然,“哦……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所有的药物都是不能带进宫的,需要什么药材,你到了宫里之后,差女医去太医院取了再用。另外,你需要同陛下提一句你要炼丹之事,毕竟这事情太玄乎了,唯恐陛下不让。不过你炼丹炼出了□□,对大燕有功,保不准陛下会给你下个恩典。”
“入宫之后,你切记一件事,宫规上写了不让做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做!不然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上杀头的大罪!”
苏鲤已经打算好了,入宫之后,反正她这个临时不知道为什么被册封的‘女师’应当没什么活儿做,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好了,苏茂林和苏修竹被封为太子伴读,日日需要去跟着念书识字,这是好事,宫中教授太子的先生,最差也是大儒之流,苏茂林和苏修竹跟着蹭一波课,不会亏的。
若是苏茂林和苏修竹受了委屈,且等老天爷替他们兄弟俩出气,老天爷若是指望不上的话,她就给兄弟俩下一贴药,保准兄弟俩之后看着面色苍白,就像是纸片人一样,然后寻个身体不适,唯恐耽搁一众皇子的理由,把这件伴读的差事给辞了就是。
她爹苏崇文说的对,只要她爹不倒,她们姐弟三人在京城就不会有事。
可苏鲤还是太太太太低估了老天爷护闺女的心思。
人家好端端一家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你凭啥说拆散就拆散?
苏鲤随着镇北军才刚出辽州,还未进入京州,宫里的一大帮人就跟着倒了霉。
最先是皇帝,他在御书房里批奏折,批着批着就头痛欲裂,上吐下泻,请来太医一看,太医说这是中了乌头毒。
乌头毒必然是从口入的,皇帝头昏脑涨,但还是交代明白自己这一天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除去御膳房的三餐之外,只在栗贵人那里多吃了一碗梨羮。
御膳房的三餐又不是皇帝自个儿吃,每道菜都有内监试毒,内监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那便证明问题不是出在御膳房的三餐上。
负责查内宫之事的宫正司乌央乌央地跑去了栗贵人那里,直接封了宫门,恰好栗贵人的小厨房里还有半锅未吃完的梨羮,宫正司顺手捞了栗贵人最贴心的大丫鬟过来,将那半碗梨羮给灌下去,然后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那大丫鬟就不对了,脸色发青,上吐下泻,看着与陛下的情况一模一样。
宫正司的杜宫正让人将提前就准备好的药给端了过来,给那大宫女灌下,挑眉看向栗贵人,问道“栗贵人,这下可以证明陛下身中的乌头毒是您这春和宫里的,您有什么话要说?”
栗贵人瞧着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全身颤抖,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杜宫正脸一沉,笑容消失殆尽,“如今南疆事端正多,您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来。栗贵人,您还是想想,该怎么给陛下一个交代吧。这些梨羮我就带回去给陛下复命了。”
杜宫正一对横眉自带凶悍加成效果,再加上她算是这宫内话语权最大的女官,那横眉一挑,就连栗贵人都心底生寒。
取证结束,杜宫正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只是吩咐宫女与内监道“都给我守好这春和宫,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另外,纵然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春和宫里的所有毒根子都给我挖出来!”
在宫里待久了的人都清楚,甭管这乌头毒是不是栗贵人给下的,只要沾染上半分的嫌疑,这栗贵人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指不定用不了多久,栗贵人就得凄凄惨惨地搬走,而这春和宫里,也会换一个主子,再见新人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