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达来的很快。他这几日一直在寻摸着私下见天子的机会, 不是为了政事, 而是为了晋商那些人。因为他是陕西泾阳人,与那些被下了大牢的晋商们,有着转弯抹角的姻亲关系。他知道那些晋商该杀, 给他们求情的事儿,是坚决不会做的。但是他奢望着能求到新君额外开恩, 赦免了那些女眷和孩童。
张问达到来后, 魏朝替天子把事情解说与他。张问达明了少年郎的心理, 在变声期间嫌弃自己的嗓音不想说话。带魏朝解说之后,张问达看向天子。
“陛下这御史人选, 要从既往的兵科给事中里挑, 是吗?”
朱由校看着张问达摇头。
“那是?要选有内秀之人?”
朱由校点点头。刚才说话太多,他现在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此人只管看, 然后回来报告?”
朱由校再度摇头, 不想与张问达继续打哑谜。
“有内秀,能辨得出什么时候该说话。在遇到诚意伯刘孔昭、兵部郎中刘元珍以及戍边将领有疏忽不到的时候, 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闭嘴。既不能激化矛盾、也不能视而不见隐患。”
张问达开始犯难, 御史里直言之人比较多, 能达到天子要求的就很少了。他突然间想到一个人。
“陛下,臣推荐王德完王子醇, 他是广安人, 万历十四年进士。初由庶吉士, 改兵科给事中, 后来累积考绩升迁为户科都给事中。既知兵事又知钱粮,神宗时因卫先帝而被杖责除名。先帝时召回,启为太常少卿。经这些年沉淀,他再度回京与往日大有不同。老臣尝与周明卿言,欲意擢其为左佥都御史。”
“万历十四年进士?差不多要六十左右了吧。巡边辛苦,须骑马出行。”
张问达尴尬,干笑着躬身道:“是,陛下说的有道理,他与老臣年庚相仿,是老臣考虑不周。”
张问达又想了一会儿说:“陛下,现在留京的御史中数唐世济唐美承最接近陛下的的要求。他是隆庆四年(1570)生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籍贯浙江乌程。初授宁化知县,后以廉卓,提为监察御史。此人聪慧,对兵事热衷,又有为县令的历练,不缺对粮饷等经验。”
朱由校算了一下他的年龄,遂点头道:“此次巡边的目的,是为了查缺补漏,堵住任何可能向建奴走私粮食、兵器、火药等。不如此建奴会越来越壮大,辽东益发难守住了。若是你看好他可行,明日让他与诚意伯一起领旨,后日离京。”
张问达拱手,“老臣回去就叮嘱他行事要领。”
朱由校点点头,魏朝见机立即把太医给开的药茶捧上来。朱由校喝了几口,轻咳一声,见张问达是一幅有事要说的犹豫模样,就挑眉示意魏朝去问。
魏朝立即领会了天子的意图,上前一步问道:“张总宪,皇爷问你可还有其他事儿?”
张问达躬身道:“陛下,老臣有一不情之请,腆颜请陛下开恩。”
“说。”
朱由校瞪大双眼,攫住张问达的眼神。张问达禁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跪了下去。魏朝都替他的双膝疼,抽着嘴角看天子,他以为会得到天子的示意,令自己扶起张问达,可没想到天子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朱由校见张问达这样,心理猜测是为了晋商之事,顿时不悦地冷冷问道:“不想说了?”
少年人暗哑的嗓音里含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冰冷地刺向已经处于心理溃败的张问达。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张问达不说了。
“陛下,晋商违反禁边令十恶不赦,该千刀万剐。臣想为那些困在内宅、不知外事的妇孺求情,请陛下给她们一条活路。”
“准。朱由校答应的很干脆,用下巴示意魏朝去把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