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卫风守在凌九卿的內寝外,不时左右环视,双目如鹰,手中紧攥长剑,冰冷肃杀。
脚步声悄悄传来。
“何人在那儿?”卫风剑鞘虚指,身形如风般到了墙角处。
楚然被吓了一跳,小脸惨白,双眸在夜色下泛着水光,我见犹怜,连额角的疤都在月华衬托下不可怖了。
“楚姑娘?”卫风收回剑鞘,难掩讶色。
从当年王爷几句话点破他练武瓶颈起,他便跟在王爷身侧护他安危。那时,楚姑娘便已经伺候在王爷左右了。
不离不弃,毫无怨言,默不作声将所有事都布置好。
他总是见她沉默寡言的模样,为王爷熬药上药、做饭洗衣,时日久了,便让人忽视了她的存在。唯有一次他见到她愤怒,是在集市上,有些世俗之人在她身边说王爷是个残废、死瘸子,她打了其中一人,可下场却是被反打的更惨。
那时的境况,王爷也是瞧见了的,只是羽翼未丰,只冷眼观望。最终,那些人打累了,走了,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自己给自己上了药,自始至终,没在王爷跟前显露半分。
如今,如果不是她出现在此处,他都要忘记王府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了。
“卫护卫,”楚然勉强笑了笑,“我想见王爷。”
“楚姑娘当清楚,这个时辰,王爷已经歇着了。”卫风即便心中感叹,却仍旧不松懈分毫。
“烦请卫护卫进去告诉一声王爷,便说……那桩婚事,我应了,只求见他一面。”楚然低头,面色无波,声音悲戚。
卫风一顿,他自然听说了,王爷亲自赐的婚,所嫁之人还是柳郁,那个……意图带走白姑娘的人。
“楚姑娘稍等片刻。”转身,朝內寝走去。
再出来,只对她一摆手:“楚姑娘,请。”
……
凌九卿当真会享受。
楚然走到內寝时心中静静想着,正是初夏,天色难免热了起来,这內寝中央放着一盆冰,比外面凉快了不少。
凌九卿正坐在榻上,穿着白色亵衣,长发披肩,双目却清冷一片。
“参见王爷。”楚然盈盈跪拜。
凌九卿皱了皱眉,每每看见她,那段被践踏□□的岁月,便随之而来:“你说你应了婚事?”
“是。”
“算识时务……”
“王爷!”楚然抬头,打断了他。
凌九卿眯了眯眼,很是不悦。
“奴婢今日来,是想找王爷要个东西。”楚然徐徐从地上站起身。
装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有所求,凌九卿嘲讽道:“哦?要什么?”
“王爷的一个吻。”
“楚然!”凌九卿怒。
“王爷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啊,”楚然缓缓绕到床榻旁,离着他的手远了些,他的腿脚不便,手劲可大的很,“我还以为,王爷一朝掌天下权,便忘了当初在府上揭不开锅的日子了呢!”
凌九卿双手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那些耻辱的岁月他最为厌弃,那些见证过那段岁月的人,他一个个全都将其变成了鬼。
除了楚然。
她的寡言,保了她一命,可是此刻,她是嫌命太长了吧!
“当年的府中一片荒芜,奴婢便去当别家的奴仆,赚来银钱给王爷买饭食,王爷忘了吗?”
凌九卿脸色铁青,显然,他并未忘。
“当初人人都道王爷活不过那月十五,奴婢便求了这个求那个,跪着请来个野郎中救王爷,王爷忘了吗?”
凌九卿的拳在细细颤抖着。
“王爷总该记得,您腿疾发作,如厕都极为苦难时,还是奴婢背着您去茅房呢……”
凌九卿蓦然抬眸,这番话,如同将他心中最后一块遮羞布掀开,撕开了血淋淋的疤。
他直起身子,双眼死死盯着她:“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痛恨极了自己残废的腿,此刻什么都不能做,如果他完好,那么此刻的楚然早就身首异处!
他更痛恨楚然,竟敢在他面前提及那些过往!
手腕上的红线滚烫。
楚然顿了顿,朝榻尾又走了几步,青色蚕丝绒被搭在凌九卿的腿上,她抬首,对着阴鸷的男人一笑。
凌九卿一僵,眼底竟有几分惧意。
下刻,楚然已经伸手,缓缓将被子掀开。
每夜,凌九卿都要以热药汤敷双膝,此刻看来,他刚刚敷完,双膝处被烫的通红。
凌九卿的膝盖,是被人生生敲碎的,那里没有完好的骨头,肉往里凹陷着,小腿与大腿骨极为突兀,两条腿很是畸形。
凌九卿已被气的浑身发抖,他最耻辱、最自卑的一面,被楚然硬生生的掀开。
“啪——”一声巨响,床头木竟被他生生拍碎。
“王爷!”门外,卫风声音一紧,便要冲进来。
“都不准进来!”凌九卿厉声道,目光始终望向楚然,眼底愤恨交加。
门外没了动静。
楚然张开手掌,将他的膝盖包在手里:“我攥着你最为厌恶的部位,见证过你最屈辱的时光,占有过你的身子,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