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三十二年,先皇病逝,新帝登基,念及新帝尚幼,秦王凌九卿摄政,把持朝纲。
王府正厅。
一名女子跪在地上,模样精致,然额角一条长疤蜿蜒到眼下,极为可怖,此刻她正目光平静望向正座那轮椅上的男子。
那男子一袭绣着金丝边流云纹的长袍,长发只用一根玉带绑着,样貌俊美无双,凤目微敛,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独独那双腿,是残的。
他是秦王凌九卿,大晋最为尊贵之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
“为何?”女子开口,声音死寂,面前,放着他人代笔的赐婚诏书。
凌九卿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绵绵不愿在府上见到你。”
白绵绵,那个……万事不懂、无规无矩,却受尽宠爱,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女子睫毛轻颤,手脚冰凉,却死死咬着牙冠,艰涩挤出一句:“你曾说过,会娶我进门的……”
五年前,他不过是双腿残废的废柴闲王,千人暗讽,万人明贬,独她服侍在他病榻旁,不离不弃。
有一日,他腿疾疼痛难忍,险些咬了舌,她将手垫在他口中任他咬着,手背上的疤,五年都未曾消去,那一日,他意识不清的瞧着她说:“若有一日飞黄腾达,定迎你进门。”
就是这句话,她整整记了一千九百多个日日夜夜。
就是这句话,她日日替他的腿疾试药,试到身体虚寒,再无法有孕。
就是这句话,她从十八岁等到二十三岁,等完了女子最美好的岁月。
可是,五年,整整五年,却比不过那个仅出现半年的女人,那个敢忤逆他的女人,那个总是一脸无辜懵懂的女人!
那个女人受人威胁,他便让她替换了去。
那个女人不守规矩,他便废了规矩,也废了她这个府内的管家。
那个女人中了毒蛊,他便将母蛊养在她身子里,十五日一盅血的救她,留下了额角的一块永不会消退的疤。
可换来的……却是他要她嫁给旁人的赐婚书。
“哦?娶你?”凌九卿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就连以往的承诺,他都像听见笑话般,居高临下望着她,“本王会娶一个低贱下人?”
低贱下人……
女子垂眸,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低贱下人罢了,竟妄想着当他的妻。
“九卿。”门外,娇俏可人的白绵绵小跑进来,跑到凌九卿身边,靠着他的肩。
凌九卿的神色缓和了些,声音也温柔了:“玩累了?”
“是啊,那纸鸢飞的好高……”
余下的话,听不下去了,女子双拳紧紧攥住,指甲嵌入手心,心口如被人刀削般血淋淋的痛。
原来,他也可以这般温柔。
“……啊,是不是打扰你们谈事情了?”白绵绵低呼一声。
“绵绵永远不会打扰到我。”凌九卿声音深邃,如许诺一般。
突然便平静了下来。
女子紧攥的手徐徐舒展开来,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几道血印,良久,她伸手抚了抚额角的疤,捡起地上的赐婚诏书,重重磕了一头:“奴婢——告退。”
浑浑噩噩朝下人房中走着。
五年,整整五年的等待,终成了空。
死守了五年的承诺,不过是被人忘却的一句废言。
那么……不若死去,不若死去。
三尺白绫垂下,槐木椅倒塌,一条生命香消玉殒……
……
楚然捂着自己心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一旁的小棺材幸灾乐祸的摇摇头:“刚上吊你就穿过来,要窒息好一会儿了。”
楚然没有回应。
不是窒息,喉咙的窒息感比不上心口处的万分之一痛,像是有匕首在一刀一刀剐着心头肉一般,剐一下洒一捧盐。
缓了好一会儿,那股灼痛才终于慢慢消散,她知,这代表,原主已经彻底离开,去了地府。
多喝碗孟婆汤吧,她静静想着。
故事很简单。
忠诚的奴婢爱上了残疾王爷,守着一个连王爷自己都忘记的诺言,为他治病,为他试药,为他再不能有孕。
后来,王爷一朝翻身成为人上人,她没能成为他的妻,却成了王府管家。
白绵绵的出现,吸引了王爷。天真、善良、干净,这些原主没有的、王爷向往的东西,白绵绵都有。
王爷理所应当的“忘记”了曾经的苦难,那些低入尘埃的日子。可原主的存在,始终提醒着他当年的不堪。
所以,当白绵绵哭诉“管家好吓人,我好蠢钝,始终学不会规矩后”,他命令原主无事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最好待在后院再不要出来。
转机在白绵绵中毒蛊,养母蛊解毒蛊之人,必须要心甘情愿。王爷出现在后院,待她罕见的温柔。原主答应了以身体养母蛊,也提出了此生最大胆的条件——与王爷共度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