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插到我身上。“凛冬之爪。”我轻声说。
“是!”她大叫一声,“凛冬之爪。他们来的时候,你所保护的那些人就坐在厚墙深屋里,皮懒膘肥,可凛冬之爪从来都不会留情。你可要知道,从前我们是有可能把他们赶走的。但现在艾希征走了战士!但凡是拿得动刀剑的,三个人里就被征走一个。”
她的声音变成了充满懊恼的嘶吼。“我们怎么守啊。”
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本来应该在她身边,我暗自心想。如果我没有许下另一个誓言,我就能去应战。“伤亡呢?有多少伤亡?”
“你家老人们都及时藏起来了,西格拉。这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但许多人都没来得及。太多了。”
泰达米尔缓缓站起来。“节哀顺变,战母,你受苦了。我……知道带领一群走投无路之人是什么感觉。把你们的幸存者带过来吧。你们可以分享我们的粮食和城墙。欢迎你们。”
这份邀请可谓高尚。
海尔德蕾冲地面啐了一口。她从腰间抽出战斧。“我不要你的城墙,也不要你的粮食,血盟。我要的是血债血偿。按照老规矩,我可以发出决斗的挑战,所以,我就是来提出挑战的。”
“别傻了,”我说,“想想我们的族人”想想我家老人,我没说出口。
“你别忘了自己的位置,孩子。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怒火让我握紧了剑柄。我一把抽出剑,钢刃映着橘红色的火光。“不行,海尔德蕾。我什么都不忘。我是战祭,曾经发誓要守卫这个大厅。那么我将遵照誓言,接受你的挑战。”
“那就来吧。如果你这么着急送死,我就给你个痛快。”
“够了!”泰达米尔吼道,“我不会允许阿瓦罗萨人的血洒在这团炉火前。我们已经有那么多敌人,哪来心思自相残杀!”
他的声音震撼着大厅的楹梁。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说话——我的感觉不会有错,某种危险的东西马上就要破土而出。但海尔德蕾只是冷笑一声。“我不怕你,血盟。躲在城墙里的生活已经磨钝了你的刀锋。而我的斧头可是被鲜血擦得锋利。”
我用剑挡住了她第一下攻击。钢铁的碰撞差点让我肩膀脱臼。我勉强恢复姿态,迎接海尔德蕾的第二次挥砍,但她的经验和力量远胜过我。
海尔德蕾的全力纵劈只差几寸就正中我的脑壳,可是斧头最后嵌进了地面。我向前突刺,她发出一声凶狠的低吼,抽出战斧,反手用钝端击中了我的肋骨。疼痛贯穿我的胸膛,让我单膝跪地,无法站立。
我跪在地上举起剑,无力地指着我曾经的战母。她轻轻一挥,把我的剑打飞。“我会告诉你的家人,你英勇战斗过了,战祭西格拉。”
海尔德蕾举起战斧准备给我致命一击,我紧闭双眼。但斧子一直没有落下。
我抬起头。泰达米尔抓住了斧子——抓住,用手。血从斧刃顺着他的胳膊向下淌,落在地板上。“我们从不会这样。阿瓦罗萨人应该互相保护彼此。”
从我的角度看去,他手掌上的伤口自己愈合了。
不可能。
他说话的同时正在咬牙切齿,我早些时候感觉到的危险现在在我脑海中尖叫着。快逃,那个声音对我说,快逃,趁还有机会。
那一瞬间,我看得出海尔德蕾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可随后,她怒吼一声,再次举起了战斧。双手高过头顶,作势要用一记纵劈把面前的人一分为二。
泰达米尔一声咆哮。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是比山脉的根基更加深沉的怒火,如同无底的渊湖。他咆哮着,向她冲去。
那是两冬以前。两冬,我始终无法忘记那时的画面。可能我永远都忘不掉。可能我不该忘。
我依然在履行誓约,我必须与他并肩作战。当我在这位野蛮人身边站岗时,会看到海尔德蕾的脸在剧痛中扭曲。当大厅的火光渐渐暗淡,我会听见她的惨叫。我已见过那双平静、灰暗的双眼背后潜藏着什么。
每一夜,我都向我的先祖们祈祷,希望不要让我再看到它。有些东西最好永远留在故事中。
有些炭火最好一直闷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