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达尔木不同于部族里的那些头人，虽然别格部自从成立至今，从来没有过奴隶的先例，但是在头人家里充当仆役的族人还是不在少数。

与对待奴隶的态度一样，达尔木对于仆役的存在还是嗤之以鼻。

别格部能够在草原上扎根千年，最重要的不是能够接受圣湖的馈赠，也不是能够在王庭的萨满群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是每一个别格部的族人都有一双勤劳的手，善良的心。

也许现在的族人并不知道，但是拥有师承的达尔木明白，没有别格部，就不会有现在的王庭，也不会有如今坐在曾经族长位置上面的大萨满。

别格部是草原人的种子，遥远的王政时期，汉人的战火就被别格部的先知阻挡在了圣湖，让狼居山以北的草原子民得以存活，再到花蕊女王，也是别格部发出了将所有萨满巫师联合在一起的邀请，让草原人有了自己真正的精神依赖。

达尔木看来，草原人太淳朴，所以就很容易受到像老柴这类人的迷惑。

每次拜访达尔木，老柴都会收到达尔木精心准备的礼物，这也是将两人这份微妙友谊保持到现在的一个主要原因。

尽管达尔木不待见老柴，但是老柴依旧收到了礼物，带着自己的仆役从达尔木的帐篷里面退了出去，人自己已经送到了，对于老柴而言，自己将几个孩子送到了达尔木这里，就算不是自己自愿所为，那也算是一桩功德。

地上的几片碎纸就是这份功德的证明。

两个人各有各的坚持。

“希望不又是什么从湖边捡来的破石头。”老柴咕囔一声，打开了包着礼物的皮兜子。

“救他一命！”

看见老柴走了，达尔木这才从帐篷里看见，外面还刮着寒风，雪点被风吹起来就像刀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达尔木带上了自己的狗皮帽子，笑眯眯地看向待在雪地里的几个小家伙。

几个娃娃自己早就认识了，别格部虽然不使用奴隶，但是战奴比赛一直都是头人们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别格部与世无争，各个大族的头人巫师们也喜欢来圣湖这里寻求天神的启示。

虽然是几个娃娃斗的不是自己，而是卧在自己脚下的獒犬，但是当獒犬发狂的时候，也会撕咬对手的主人，在老柴的手下，这些娃娃最多活不过两年。

等到獒犬成年，就是生命凋谢的时候。

达尔木不知道自己有成为诗人的潜质，但是看见几个娃娃站在寒冷里面一动不动的样子，甚是满意，或许这几个孩子不能成为巫师或者萨满，但是一定能够成为合格的武士。

但是最后面一个眼睛四处乱瞟的家伙，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萨满。

达尔木漏出了跟之前还在的阳光一样和煦的微笑，带着四个孩子走进帐篷，火堆上面的铁锅正在散发着吸引人的肉香。

小孩子毫无疑问是最经不住食物吸引，哪怕是几个早早就经历了世间冷暖的獒孩，几条刚刚到达尔木小腿的獒犬在主人的身边欢快地蹦跳着。

也趁着这个机会，达尔木将面前的几个娃娃好好的观察了一番。

只要将那个男娃培养成下一代的智者，那么自己的担忧将不再发生。

不看不要紧，达尔木万万没有想到，其中一个灰发灰眼的，小口小口吃肉的竟然是一个女娃。

少年阿岷的嘴里还叼着一块煮地绵软的肉块，不同于其余两个草原上的孩子，跟灰发女孩一样，阿岷也是在慢慢地吃肉，丝毫不抢，但是不断往铁锅里面伸进去的两手告诉达尔木他并没有少吃多少。

感觉到这个善良的老爷子盯着同伴一动不动，阿岷停下了嘴跟手的动作，含糊不清道：

“她叫阿肖，是我大哥。”

达尔木并没有注意到阿岷在开口说话，他现在在思考，思考怎么跟大萨满解释。

草原上从来没有女人成为萨满或者巫师的先例。

如果入了自己门下，那么自己就会成为草原男人的罪人。

没有人会忘记曾经女人掌权带给草原的危害，哪怕她并不是一个草原人。

达尔木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的智慧去解决这个问题，只有大萨满才能给自己答疑解惑。

留下几个孩子在帐篷里面大快朵颐，达尔木破天荒地骑上了自己的马匹，仅仅留下一句不要乱跑的话。

达尔木走了，帐篷里面忽地安静了下来，只有几只獒犬一直在不安分地叫唤着。

阿岷张了张嘴，看了眼一旁的灰发女孩儿，心里犹豫。

“跑？”

阿岷试探。

“跑！”

另外三个同时发出了声音，就连脚下的獒犬都同时吼叫了起来。

阿岷飞速地从帐篷里跑了出去，牵过来拴住湖边喝水的两匹战马，另外两人找来一张羊皮，将锅里剩下的肉食全部都包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