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邈说起这些话来口不择言,本身就是冲着调戏周屹川的目的去的。
自然是越露骨越好。
周屹川说:“真的有人。”
她不信,手往他腰上搂,还不忘揩一把油,捏了捏他紧实的腰侧肌。
说话语气轻浮的像街上到处溜达的二痞子:“这肌肉怎么练的,这么结实,嗯?”
安静的街道,小孩的笑声显得突兀。
像是割破夜幕的一柄利刃。
“妈妈,姐姐好肉麻哦。”
姜邈身子一震,后知后觉意识到周屹川真的没骗自己。
女人捂住小孩的嘴,轻声批评他:“不可以这么说哦,不礼貌。”
可她说话的声音分明也是带着笑意的。但那种笑却并非嘲笑,而是一种温和的笑。
姜邈没有因为她的温和而消减尴尬,反而越发有种见不得人的社死感。
她躲在周屹川的怀里不出来,破罐子破摔。
去而又返的一家三口估计是散完步回来。
小男孩从妈妈的手里挣脱,跑到姜邈跟前,看清她在做什么之后,又开始笑:“姐姐在亲叔叔。”
姜邈的耳朵一下子涨得通红。
女人将小孩拉到自己身前:“小约,乱说什么。”
小男孩捂着自己的嘴偷乐,虽然看不见,但那种压抑着的笑声姜邈能听见。
男人本来也是想过来打声招呼,现在这副景象,也不便多打扰。
周屹川护着姜邈的头,笑了笑,同对方说:“下次再去家里拜访。”
男人笑着点头:“那就恭候了。”
他叫来小男孩:“还不和叔叔阿姨说再见。”
他乖巧着鞠了一躬:“叔叔姐姐再见。”
称呼都分外严谨,只肯喊姜邈姐姐。
人走远了,周屹川说:“好了。”
姜邈不肯动,声音闷闷的:“你怎么不告诉我有人来了?”
这声怨怪有些莫须有。
周屹川沉吟片刻:“我说了。”
只是她没信而已。
姜邈还在继续怪他,认为是他表现的不太可信。即使自己心里也知道,他不会撒谎。
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于。
人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傲慢到对很多事情都不屑于。
周屹川又将刚才的问题抛回给她:“还可爱吗?”
指的是那个小孩。
姜邈摇头,脸变得很快:“不可爱。”
周屹川看她这副神情,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笑的有些宠溺。
回到家时,阿姨做好宵夜。姜邈最近开始喝各种养生汤了。她清楚的感受到时光带来的变化。
身体没以前好了,睡眠质量也更差。
虽然外形完全看不出来。她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基因以及日常保养。
每年光是花在美容院的钱就有八位数了。
曾经还不止一次和经纪人开过玩笑,什么时候搞个副业,开一家美容院。
经纪人让她先把正业搞明白再想别的。
莫名其妙想到经纪人,又莫名其妙联想到她的那则绯闻。
姜邈坐在客厅泡脚。
泡脚是她最近才有的习惯,好处有很多,改善睡眠和脾胃虚弱,还能去湿气缓解肌肉疲劳。
不过她泡脚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的脚不那么冰凉。
阿姨说带她去看中医,开两副中药喝一喝,把体内寒气给祛了。
姜邈嫌太苦。
阿姨笑道:“咖啡你都不嫌苦。”
大约是最近待在家里的次数变多,阿姨也逐渐和她熟络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对她客客气气。
偶尔也会和她开一些玩笑。
姜邈说不一样。咖啡的苦和中药的苦不同。
两人这边说着话,楼上周屹川洗完澡下来。
身上换了家居服,柔软的真丝材质,姜邈第一反应居然是用来擦眼泪肯定很合适。
他洗完澡后,身上会有一种柔和感。搭配上金丝眼镜,更是儒雅斯文。
走到岛台倒了一杯水,然后在她对面的沙发旁坐下。
姜邈泡着脚,扭头不看他,还记恨着刚才的事情。
周屹川顿了顿,又问她:“饿不饿?”
姜邈恨铁不成钢,这人只会这几句车轱辘话吗?
每次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只会问她“饿不饿”“冷不冷”
“不饿。”
她冷冰冰的回。
眼下必须找点什么事情做,分散分散注意力,不然真的会陷入尴尬的轮回当中。
于是她拿出手机,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八卦。
结果才刚点开微博,首先看到的就是和自己有关的八卦。
想不到都一晚上过去了,她的恋情还在热搜高位上挂着。
这种带着黑贴性质的热搜,平台不会故意推流,只能是对家花钱买的。
其实艺人被曝恋情也不算什么大新闻。但明显有人往不好的方向去引导。
企图借助这段恋情来抹黑她。
说她读书时仗着家里有钱,没有参加中考直升一中。这对于内卷的教育界无疑是引起群嘲。
甚至还说她不光早恋,还不自爱,逃课开房,未成年时期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交出去了。
周屹川没看清手机里的内容,但也知道她在看什么。
他说:“我待会让人打个电话。”
姜邈知道,对她来说天大的事情,他一通电话就能解决。
但这次她不想他插手。
所以她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周屹川不勉强她,低嗯一声,喝了口水,将水杯放下。
两人今天的对话便到此结束。
晚上的时候姜邈给许樱发消息,问她有谁不光知道她和贺政南的事儿,还和她有仇的?
许樱想破头了也没想出到底是谁。
“应该没有吧,上次同学会大家也都挺和谐的。”
那还能是谁?
总不能是贺政南自己。
想到这里,姜邈眉头皱了皱。
次日有活动,一个晚宴,不对外。经纪人因为那条热搜的原因担心姜邈心态有问题,本来这种场合她是不用过来的,但她还是来了。
就是为了安抚姜邈;“没事儿,今天就吃吃饭,拍拍照,也没别的。”
姜邈点头:“知道。”
造型师在给她整理妆发,趁着这个时间她抽空看了眼手机。
果不其然,热搜还在,不过位置和昨天相比往下降了几个。
到底是谁下这么大血本,不惜连着买这么多天的热搜。
经纪人联系了公关那边想把热搜撤掉,结果她前脚撤后脚又换了个新词条继续上。
没完没了。
姜邈劝她别浪费钱,先这样吧。
经纪人看她这副样子,确信她真的没受影响,还有些意外。
以往要是碰到这种事了,她都是表现的洒脱,实则好几天找不到人。
电话也联系不上。团队还在背后议论过,别不是偷偷躲在家里哭吧。
怎么这次反而像没事人一样。
姜邈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昨天刚被男人安抚过吧?
太丢脸,而且她打心底也不愿意承认。
只当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有所长进。
今天这场晚宴毫无疑问也是内娱名利场,姜邈忙着维护那些表面关系。
偶尔也会有先前合作过的艺人来和她敬酒打招呼,顺便关心一下她的近况。
“你还好吧?那热搜我看了,太离谱,现在黑人都没个下限的。”
说这话的是和姜邈同类型的女艺人,两人曾经合作过一部剧,但近期因为在竞争同一个女主,所以团队之间小有摩擦。
虽说团队的事情和正主无关,却也不是完全无关。
姜邈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笑道:“多谢关心,我目前还好。”
对方松了口气:“没事就行,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能帮一定帮。”
两人碰了碰杯,姜邈和她道谢:“那就先谢谢姐姐了。”
对方转身离开的瞬间,两人同时变了脸。姜邈收起虚伪的笑,经纪人立马过来,一脸警惕:“她和你说什么了?”
姜邈百无聊赖的放下酒杯,夹了块可露丽放进盘中:“没说什么,就一些场面话。”
姜邈的经纪人和对方的经纪人一直不对付,之前是一个公司出来的,发生过不小的摩擦。
经纪人开始阴谋论:“说不定那热搜就是他们买的,新剧的导演不是给你发了意向约吗,他们没抢上,就开始从你这儿下手了。”
如果这段恋情彻底坐实,姜邈就会被业内划分为风险艺人。
近期发生过太多相关例子,剧都拍好了,结果主演出了问题,导致没法播出,制片方血本无归。
有了前车之鉴,大家对于选角更是慎之又慎。
姜邈捏着银匙,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语气:“谁知道呢。”
经纪人看到她盘子里的可露丽,都快叫出声了,急忙抢走:“你知道可露丽的热量有多高吗?”
“......”姜邈说,“为了这场晚宴,我都饿一天了。”
有活动时,为了以最好的状态亮相,他们一般都是会禁食禁水。
姜邈只在早上喝了一杯热美式。
入冬后,她也不敢喝太冰的。最近痛经更严重了。
经纪人给她挑了一块热量相对较低的半熟芝士:“这块吃完了就停。”
姜邈:“......”
当个艺人连饭都吃不饱。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经纪人走后,居然拿出手机对着手里的盘子拍了张照片。
发给周屹川。
——今天一整天的干粮,委屈屈:(
下面还有个饿到扭曲阴暗爬行的表情包。
盘中只有一块没她巴掌大的半熟芝士。
她也没指望周屹川能回消息。
慢慢悠悠地将那块半熟芝士吃完,打算拿点喝的。
经纪人只说了不许她吃别的,没说不让她喝。
旁边有桂花酒酿,是现做的。戴着白色厨师帽的英国厨师,做中国的桂花酒酿。
怎么看怎么滑稽。
姜邈要了一份。
在她喝下第一口时,对方回了消息。
姜邈觉得意外,这个点应该是他的工作时间。
当她拿出手机点开信息,果然是周屹川发来的。
——只有这个?
姜邈又将盛着桂花酒酿的小碗拍照发给他。
——现在多了一碗这个。
没多久,姜邈收到他发来的照片。
一桌很清淡的法餐。
姜邈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置信。
周屹川绝非那种会与别人分享自己私生活的人。
所以姜邈问他:这是什么?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数秒后,手机在她掌心震动。
——午餐。
贺政南过来的时候,姜邈正看着手机傻乐。见她情绪无恙,他也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场晚宴不对外,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拍到。加上贺政南也特地打点过,关于姜邈的任何负面消息,不要对外宣传。
媒体之间是一个圈,他虽回国没多久,可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声量的。
姜邈看见他了,收了笑。虽然刻意避嫌,却也没避的太明显,还是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贺政南点头,迟疑混着担忧,他还是问出口:“这几天睡得好吗?”
姜邈和他道谢,说挺好的,谢谢关心。
贺政南知道绯闻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在这里待很久。
担心会给姜邈造成更不好的影响。
两人的谈话点到为止,姜邈拿着手机离开。
贺政南能看出,她并不想和自己有太深的牵扯。
其实从他回国后和她见的第一面起,他就看出来了。
那天的晚宴结束后,有人单独组局。姜邈想推都推不开,经纪人让她一定去。
“张导也会去,秦漫漫不惜推了杂志拍摄也要过来就是冲着这个。你如果不去,岂不是被她抢了先?”
姜邈不以为意:“抢了就抢了呗。”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这部戏可是大制作,也是你冲击电影圈最关键的一步。你难道想一直在偶像剧里打转?”
姜邈姑且还算是稍微有点事业心的。她当然也想演点真正意义上的好剧。
最后在经纪人的一通催促下,她还是去了。
吃饭地点定在一家中式餐厅,位置挺隐秘,菜单没标价。
这样的店一般都是特供,不对外开放的那种。
姜邈落座后又开始看手机,今天这顿饭不知道要吃多久。她想着先和周屹川说一声,让他不用等自己。
可字才打了一半,有人端着酒杯过来,说要敬她一杯。
对方是圈内某个挺有名的制片人,姜邈站起身,倒了杯啤酒。
那位制片人也是女性,知道女性在饭局上的不容易,所以没有为难姜邈。
两人碰了碰杯,姜邈只是喝了一口。对方笑着拍拍她的肩,说是看了她的新戏,表现很出色。
姜邈笑着道谢:“谬赞了,离前辈还差得远。”
导演做为今天的主角来得比较晚,只是姜邈没想到,贺政南也会一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短发清爽利落,眉眼干净温柔。不管对谁都彬彬有礼。
那则绯闻虽然给出了男方的大致信息,但没有直接说明是谁。
在媒体圈,那样的特征几乎涵盖了不少人,所以目前还没人猜出男方的真实身份。
贺政南那样的身材长相在圈内很受欢迎,听说不少女星都在私下追求他。
尤其是今天这场饭局,他喊了张导老师。这个称呼更是引起不小的波动。
张导介绍起他的身份:“政南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他笑容温和的和众人打过招呼,然后落座。目光在姜邈身上停放几秒,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那顿饭姜邈吃的心不在焉,无时无刻都想着要离开。
她很讨厌这种氛围,并非她自命清高,只是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她。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提了借口先撤,代价是喝完那杯红酒。
姜邈一口气全闷了。
结果自然是,出了包厢门就开始走不稳。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给司机打电话,可点开通讯录后,手指停留的地方却是周屹川的名字。
贺政南出现的很不凑巧,在她刚要将电话拨出去时,他来到她身边,想要扶住连路都走不稳的姜邈。
姜邈拂开他的手:“不合适。”
贺政南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姜邈,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摔倒。”
她摇摇头,扶着墙站稳:“没事,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他清楚她的酒量,半杯就不行,更别说刚才喝完了一杯红酒。
那酒的度数并不低。
她不让他碰,他只能站在一旁陪她。
至少等到接她的车过来,看她平安上车。
姜邈的头更晕了,感觉不管看什么都是重影。
贺政南怕她难受,所以找服务员要来一杯温水,打算喂她喝下。
这次自然也被拒了。
“贺政南。”
她连名带姓喊他的名字,贺政南竟然恍惚了一下,恍惚完之后,那种久违的陌生情绪逐渐上涌。
“嗯?”他声音沙哑,掌心竟然出了汗,紧张迫使他不敢垂眸看她。
他好像等了很久,等她再像从前那样喊他。
可是这次,她缓声问他:“是你吗?”
做出那种事情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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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从美国回来,周屹川做为东道主接待了对方。今天这顿饭大家一直在起哄,怎么不把嫂子带来。
他简单两句话便应付过去:“她工作比较忙。”
对方笑道:“再忙能有你忙?大忙人。”
面对调侃,周屹川也只是笑笑。
晚上八点,周屹川留下卡,今天所有消费他来买单。
他让他们慢慢吃,他先回去了。
那些人叫住他:“这么准时,一分不差。怎么着,嫂子管这么严啊,还设了门禁?”
周屹川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姜邈最近深受那则绯闻的影响,情绪有些不稳定,他怕她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所以这段时间他尽量每天很早回去。哪怕有工作也是放在家里处理。
这家店一天只接待三桌客人,还需要提前预定,今天好像就来了两桌,其中一桌在隔壁。
周屹川并不关心。他拿出手机想要拨通姜邈的电话,询问用不用去接她。
安静的走廊,在他将号码拨通的同时,前方传来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眸,看见面前的场景。
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
走廊尽头,是喝醉的姜邈,她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
在她身旁陪着她的,是失魂落魄的贺政南,大抵是哭过,眼眶有点红肿。
哪怕都这样了,他还在担心她难受。拿着水,问她还想不想吐。
姜邈不理他,她也不和他说话。
地上铺着他的外套,外套上是姜邈的呕吐物。
走廊顶光没那么亮,周屹川的神色晦暗不明,只能瞧见深邃眼底,带着与冬日相符的冰冷。
他走到姜邈身边,伸手去扶她:“能站稳吗?”
声音是温和的。
姜邈认出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委屈了,眼泪汪汪地靠在他怀里:“头疼。”
周屹川抱着她,替她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
与此同时,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贺政南。
后者想要开口解释,周屹川眼神阴翳:“你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姜邈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周屹川在旁边陪着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周屹川的房间里。
翻了个身,小声嘀咕起来:“怎么连做梦都不安分。”
周屹川听到她的话,轻声笑笑:“什么梦?”
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以为这会儿还在做梦:“占你便宜的梦。”
“哦?”他略微挑眉,问她细节。
她不肯说,因为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儿,她又翻了个身,这次是朝着他这边。
声音很轻:“我把贺政南弄哭了。”
周屹川脸色一顿。
姜邈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责:“我以为那个绯闻是他传的,毕竟很多事情只有他和我知道。”
周屹川低垂眼睑,声音变得平缓:“万一真是他呢。”
她又不说话了,呼吸逐渐平稳,在他怀里睡着。
周屹川眼底的情绪也一点点褪去。
外面开始下雪了,下的很大。
很多年前北城也下过一场类似的雪。
那一年,是周屹川认识贺政南的第一年。
自小所受的教育,的确让他成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贺政南全家赖以生存的生活费,是周屹川为他介绍的工作提供的。
甚至连他妹妹心脏病住院,等不到床位,也是周屹川为他安排的病房。
所以在贺政南的视角里,他们曾经是朋友。
他还开玩笑问过周屹川:“学校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就没有一个入你眼的?”
周屹川没有瞒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告白了吗?”很难想象,他喜欢的女生长什么样。
周屹川摇头:“我想再等等。等到高考结束,最起码,等到她成年。”
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又是一个冬天。
他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贺政南和姜邈。
下雪天,她站在那里,贺政南替她围上围巾。
周屹川一言不发,转身时,踢翻了角落的花盆。,姜邈说起这些话来口不择言,本身就是冲着调戏周屹川的目的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