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尚仁人反应过来,李天林已经到了潼关城下。只听他微微一声冷笑,双足点地,“唰”的一声响,已跃起了十余丈高,他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左掌已在城墙上用力一按,身子又是“飕”的一声,已站上了城头。
尚仁人心道:“李天林怎地回来得如此之快,他不是在范阳么?”正思索间,李天林身形一晃,就如同一只在空中飞翔的大鸟般向他扑来,半空中左掌一立,一招白云出岫,直奔尚仁人面门。
尚仁人向旁一闪,岂知李天林这一下乃是虚招,其实际意义便是要他向旁闪避。待他动身躲闪之时,李天林忽地翻了个筋斗,身子急转,一拳发出,竟不是冲着尚仁人的。
尚仁人闪目一看,就见到李天林正向西方城头上一个人冲了过去!
这人头上顶着金盔,身上穿着金甲。正注视着城下双方大战,却不知危险已然来临。尚仁人头脑中一阵眩晕,原来此人正是潼关守将哥舒翰!李天林身法好似比闪电还快,转瞬之间,就到了哥舒翰脑后。
尚仁人行走江湖数十年,经验极其丰富,他片刻之间,已明其理。他猜出李天林的目标不是自己,却是哥舒翰,自己的武功虽比李天林为低,可李天林与他动手,至少也要三百招才能分出高下。李天林恐怕再生变故,只有先对哥舒翰下手,倘若一击即中,城下军士便会大乱。
尚仁人哪能让他诡计得逞,他虽已年迈,但反应并未衰退,当即使一招丹凤朝阳,将许长河封住,一跃而起,双掌前伸,并在一处画了个圆圈。正是铁砂掌第二式排山倒海,霎时间挡在了哥舒翰身前。李天林见突遭变故,当下变拳为掌,气沉丹田,来迎尚仁人的铁砂掌。
二人耳中都听见“啪”的一声,尚仁人向后退了五六步,但李天林却退了七八步。这倒并不是二人的武功见了高下,而是这铁砂掌实在太过沉猛,若是被打中了,便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招架不住。
李天林本打算一击命中,这样城下城上的众多兵将,便成了群龙无首之势,这样一来,那便军心大乱。可不曾料到尚仁人抢先一步,这样一来,若要战败尚仁人却要大费周折。当下怒目圆睁,冷笑道:“老匹夫,你腿脚倒快,竟然先我一步!”尚仁人凛然道:“李天林,你难道从未回过范阳?”李天林道:“此言差矣,以在下的脚力,一天之间,几个来回倒还勉强能够应付!”
尚仁人救下哥舒翰,立即回头,朗声说道:“将军辛苦了!老朽铁掌帮前任帮主尚仁人,自幼学过几招粗拳笨腿,若不能保您和潼关的百姓平安,我等愿与众百姓共存亡!”
这几句话气势逼人,李天林听了,虽感愤怒,心头却也不自禁暗暗纳罕。哥舒翰向城下瞭望,见己方士兵越来越少,远处又有大批叛军不断掩来,心头一沉。转头问道:“多谢尚老侠客,只是敌众我寡,在下一人协同手下将士守城便了,怎能将老侠客和诸位英雄牵扯其中,实在心中难安。”
尚仁人凛然道:“将军不必担心,我铁掌帮向来忠于大唐,如今国家有难,我等断然不会坐视不管。”哥舒翰大声道:“有老侠客这样忠肝义胆的侠义之士相助,何愁叛军不退!”说罢振臂高呼:“众位兄弟,大家都提起精神,将这帮狗叛军杀退!”他朗声而呼,自有一番威严。安庆绪见他鼓舞士兵,心道:“难怪李隆基派他守潼关城,此人绝非庸才!”
众将士精神大振,有道是一人抵命,万将难敌,众人听了哥舒翰在城头大呼,更加奋力抵抗。张巡手下的叛军久攻不下,此消彼长,都被哥舒翰的军队拦回,双方死伤均甚惨重。
黑云又至,暴雨如初,城下十余种声音混作一团,有喊杀,有惨叫,也有巨石弓箭破空之声。
李天林和尚仁人已经拆到一百余招,尚仁人渐渐支持不住,城下的局势也变得越来越糟。北六派的高手尽皆在此全神迎敌,可安禄山的叛军却越来越多。哥舒翰双手按着城墙,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自知是叛军源源不断的向此处支援,今日一劫,实不知能否逃过。李天林冷笑道:“老匹夫,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定能支撑多久?”尚仁人道:“纵然最后全军覆没,也不能教你诡计得逞!”李天林“呼”的一声,举掌便砸。
尚仁人向城外扫视,心中思潮起伏:“不知安儿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潼关战况如此之凶险,他怎能不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这孩子武功虽高,但秉性纯良,若有李姑娘在他身边,那便会好得许多。”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烦乱起来。但需知临敌之时心有别虑乃是练武大忌,他武功又较李天林低了一截。因此还没等到他闪避,李天林迅雷般的一招大擒拿手已堪堪拿到他大臂。
但尚仁人的武功端的十分高明,万分危急中一缩手臂,李天林的一抓之力竟足足卸去了七分有余。哪料到李天林突然反背一掌,拍向尚仁人后心,尚仁人低头相避之时,右腕已让李天林死死拿住。霎时间只觉得膀臂发麻,再想移动已是不能。
李天林拿住尚仁人,立刻连点了他身上一十七处大穴,他深知尚仁人武功深不可测,若不加上层层保险,恐怕他会运气冲穴。尚仁人待要向城下喊话,却发觉自己此刻竟发不出生来,这才醒悟自己已被李天林点了哑穴。
哥舒翰大吃一惊,可李天林行事心狠手辣,刚刚拿住尚仁人,身子借力向前平平飞出十余丈远,刹那间就到了哥舒翰面前,劈面一掌,这招是南海五毒掌中的狠辣招数,哥舒翰虽然骁勇善战,可毕竟是骑马拉弓,不通武艺,哪里能够避开?可叹这位一生为国,侠肝义胆的潼关守将,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便毙命于南海五毒掌下。
城下众将士霎时间军心大乱,张巡手下的叛军则越战越勇,片刻间已经有十几名叛军攻上城来。一名士兵抽出单刀,直奔潼关守军的旗子而去。一旁的范云升大惊,他知若是军旗被砍,那己方仅有的一丝士气便会荡然无存。眼见那士兵离军旗越来越近,范云升忽地飞身而出,要将那士兵摔下城去,可李天林鹰一般的眼睛早就盯到了他身上,就见他身子一晃,不知怎地就到了他面前,将左臂伸出,向外一带,范云升乃铁掌帮除尚仁人之外第一大高手,可万万没想到跟李天林交手一招就已经落败,范云升的身子直堕下去,终究是他轻功不俗,头部将要落地之时,腰间发力,将自己向上一顶,只听“咔”的一声,范云升腿骨断折,斗大的汗珠自他额头滚落下来,已是疼痛难当。
与此同时,只听李天林一声暴喝,随后哥舒翰的军旗落在城下,想是他挥刀斩断了军旗。这样一来,潼关城便彻底告破。
李天林将右手食指对准尚仁人的咽喉,朗声说道:“台下的所有北六派中的人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是谁,尚仁人老匹夫已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们若是不想让他死,就快快罢手!”
梅海从,周子昂,铁洛川等人见状,都是大吃一惊。尚仁人以铁砂掌闻名于江湖,数十年没在任何人手下败过一次,今日实是栽了跟头。心中愤怒已极,但被点了多处穴道,苦于无法说话,只得暗自心急。
李天林这一招颇为有效,城下众人见尚仁人被擒,已有一大半的人罢手停住。梅海从高声说道:“李天林,你不要胡作非为,我们收手便是!”
李天林嘿嘿冷笑:“算你识相,你带着所有人退出潼关,否则我一掌下去就将他劈为两半!”梅海从无奈,只得将手一摆,北六派众人便一齐退了回去。梅海从道:“李天林,我们已经如你所愿,你为何还不放人?”李天林哈哈笑道;“我只说过留他性命,可并不曾说过要放他,废话少说!”
梅海从心中有气,但随即想到尚仁人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又想到尚仁人一时之间不致便有性命之忧,当下稍稍宽心。李天林见北六派中所有高手全部退了回去,将尚仁人押到潼关的监牢之中。这才举手示意安庆绪等人回转歇息。
那女子将萧灭安身子扶将起来,转过头来对李如碧说道:“他的伤能治,只是只怕需要你牺牲一些!”李如碧道:“姊姊快说!”那女子叹道:“他体内淤血交缠固结,本不能救,可若是有人愿用她自身内力将他体内毒质吸出,他的伤便无大碍。”
李如碧问道:“不知这伤该怎么治?”那女子道:“我方才的话并未说完,若要以一人之力吸取他体内淤毒,则需先学本门的百草毒功!”
李如碧奇道:“百草毒功?”
那女子点头道:“没错,这百草毒功最伤内力,倘若稍有不慎,便对自己身子大有损害!”
李如碧望着萧灭安,低低地道:“别说是损害自身,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我也绝不迟疑!”
那女子不自禁地问道:“这是为何?”李如碧脸上露出甜笑,轻轻地道:“因为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不该不该死的!”
那女子又问道:“你当真要学?”李如碧点头道:“一定要学的,请姊姊救活他罢!”那女子点头道:“好罢!你现下用双掌抵住他后心。”
李如碧依言将萧灭安扶住,照着那女子所说做了。那女子道:“现下便传你口诀,你只需依照此法运气便是。”李如碧点头道:“好!”
那女子道:“你需牢记不管稍后你有如何反应,你或许会觉得些许难忍,但你决不能移动半步,否则立时生出危险,走火入魔。”李如碧点头道:“姊姊放心,我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啦!”
那女子道:“用双掌抵住他脊背,切记这四句口诀:意守丹田,五心朝天。万皆虑抛,紧封七窍。”
李如碧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那女子道:“依照此法运功,朝他后心注入内力,当你感觉到双臂微微发紧,那便是这百草毒功初见成效。”
李如碧便不再说话,只是将内力缓缓送到萧灭安体内,初时只觉萧灭安体内诸多关卡如山如墙,难以冲破,便不敢说话,生怕耽误了最要紧的关头,后来只觉得自己内力冲穴而入,她心中一喜,额头上也渐渐滴下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自己双臂微微发麻,随后似乎有粘稠之物自他穴位流出,涌入李如碧体内。霎时间只觉得烦恶欲呕,心头一阵火热。但竟是毫不移动,心中只想:“我只需救活萧大哥便了。”那女子见她身子乱颤,显是极力忍受痛苦,心中稍有不忍,不自禁轻叹了一声。
李如碧心中明白,萧灭安体内毒质堆积甚多,自己此时正在将淤毒吸入自己体内,突然间明白了那女子所说,若要治好萧灭安所受的伤,自己身子便会大大损害,这其实原是他受伤吐血之后一再牵引内力,将要吐血之时却一压再压,以致于牢牢凝固在他周身各处经脉之上。
实则她只想明了其中一层。原来萧灭安所受之伤固然甚重,因练武之人的伤患千奇百怪,萧灭安所受之伤寻常名医绝难见到,若是遇到,真便无药可医。实则修习这百草毒功也是下策。这套功夫创制出来的初衷是吸取毒虫,毒蝎,毒蛇中的剧毒于自己身上,当练到一定火候时便周身上下沾满剧毒,敌人不易近身,而绝非是治病救人之法。
这门百草毒功和李天林的南海五毒掌也颇有相通之处。那女子受冯双清所托,也是苦无良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这百草毒功传于李如碧,这其中原委却也简单,李如碧用自身内力将他体内毒质吸出,萧灭安体内的毒质便荡然无存。
但他体内淤毒却都涌入了李如碧体内,她的身子自然大受损害。但李如碧一心救萧灭安脱险,竟是毫无迟疑。那女子见她对萧灭安如此情坚,也不禁暗自神伤。
李如碧只觉越来越难以忍受,似乎有千把万把钢刀在她体内或劈或砍,或削或挠。胸口好似被千斤巨石牢牢压住。但只觉自萧灭安体内吸取的毒质越来越少,自己的痛感便也缓缓减轻。到得后来,只觉萧灭安体内热流缓缓涌出,显是去尽了体内毒质。那女子道:“好了,应该没有大碍了!”
李如碧撤回双掌,慢慢调匀气息,一睁眼,只感觉天旋地转,似乎便要晕倒。那女子伸手在她脑后一托,李如碧稍稍缓过心神,喜道:“多谢姊姊,萧大哥总没事了罢?”
那女子点头道:“嗯,只不过他伤势太重,若要苏醒还要多费一番光景!”李如碧抱拳道:“多谢姊姊相救,敢问芳名!”
那女子淡淡地道:“上官云瑶!”过了片刻,问道:“你呢?”
李如碧笑道:“小妹李如碧!”话音刚落,一片青气涌上上官云瑶满是刀疤的脸颊,黑暗中显得分外狰狞恐怖。她冷冷地道:“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李如碧不解,仍答道:“李如碧!”上官云瑶忽地一声狂笑,笑声中夹杂着几分凄惨和阴恻。
李如碧有些害怕,问道:“姊姊,你怎么啦?”
上官云瑶大声道:“哪个是你姊姊!你当真姓李?”李如碧点头道:“确然如此!”上官云瑶狂笑道:“好!好!你姓李,好得很啊!”
李如碧茫然不解,她全然不知上官云瑶是对自己的性名感到不妥,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致如此。轻轻问道:“姊姊,你怎么啦?我姓李,有什么不对?”
上官云瑶声嘶力竭地道:“别叫我姊姊!你不能姓李,凡是这天下姓李的,全都该杀!全部都该千刀万剐!”说罢又是一声狂笑,这笑声凄厉,狰狞,震得棚顶虬结的蛛网掉落下来。语气中好似她对天下李姓之人深恶痛绝一般。
实则这天下姓李之人何止千千万万,就连当今皇帝李隆基也为李姓,李如碧听了上官云瑶这番话,更加愕然。上官云瑶笑罢多时,冷冷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割下李隆基那昏君的头颅!”李如碧打了个寒噤,实不知她对姓李之人为何如此痛恨。
上官云瑶冷笑道:“今日我救了他,确是不该再下杀手,既然你姓李,那就该死!但我见你是个重义之人,绝非李隆基之辈,但我早已立誓,要杀光这天下所有姓李之人。因此这十余年间,但凡是姓李的,我见一个,便杀一个。我可以绕你性命,但是等这小子醒后你便告诉他,李隆基心狠手辣,绝非重义之辈,我定会将他杀了!”
李如碧刚待说话,上官云瑶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李如碧眼前。
李如碧心头砰砰乱跳,实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她,难道自己的姓氏,这便错了?更是茫然不解。但随即想到上官云瑶年轻之时,或许有一位姓李之人对她不起,以致她对姓李之人无不切齿痛恨,这便也是有情可原的了。
李如碧将左耳贴在墙上听了听,屋外已无说话之声,她心头悚然而惊,心道:“好险,好险!幸好屋外已没了人,否则上官云瑶这般狂笑,岂非都给屋外这些魔头听了去?”
低头间见萧灭安双眼仍然紧闭,又不由得担心起来,将萧灭安靠在自己身前,觉察出心跳不弱,这才放宽了心。但心中仍然思绪万千。首先想到了萧灭安和李天林:爹爹和萧大哥向来水火不容,可明明萧大哥是正义之师,原是爹爹不对,可我到底该怎么选。我从小就没了娘,是爹爹将我养大,我怎能对他不起?那萧大哥呢?我若帮了爹爹,难道难道我便能舍他而去?不会!绝不会的!若是萧大哥不在了,难道我便能独个儿活着么?可爹爹怎么办?若是他二人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到底该怎么抉择?我该怎么办啊?一个场景轰的一声在她心中显现,李天林一掌将萧灭安击倒在地。李如碧双手抓头,不敢再想。
接着她又想到了潼关:潼关被破,尚老侠客已被他们擒住,倘若爹爹还在左近,萧大哥便更难应付,若是他醒后听说此事,可不知要有多心急,多担忧,那该如何是好?他伤势刚愈,决不能再劳心伤神。若要助他重新夺回潼关,须得另想办法。
突然,屋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李如碧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侧耳倾听,只觉脚步声细碎,但显是一人所发,她稍稍松了口气。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向自己这边赶来。
忽然间,只听萧灭安大声而呼:“潼关如何?可还安全?”李如碧大惊,连忙用手捂住他嘴,可屋外那人耳音极其灵敏,已然听见,辨明方位,向密道走来。原来萧灭安昏睡之中,加之伤势刚愈,神志不清,他连日来心系潼关安危,方才却是梦中呓语。他却哪里知道自己所发的声音已让屋外那人察觉。
李如碧见此事再无可避,便暗自做好了应敌准备,耳听那脚步声离自己又近了几分。李如碧调匀气息,这一运力,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难当,勉力将精神一振,等待来人。
片刻之间,只觉室门“吱”的一声开了,屋外微光照射进来,露出李如碧和萧灭安在内,随即一人走了进来,身着白衣,腰间挎着长剑,赫然便是崆峒派掌门人欧阳广。
原来上官云瑶负气而去,当时悲怒焦急,并未关上室门,实则这密道乃是一处极隐秘的所在,旁人若是不知细情,绝难察觉,但欧阳广武功不弱,耳力又好,室门既然未关,那便不难寻到。
欧阳广起初见萧灭安也在旁边,脸上立时露出惊惧之色。可随即见他双眼紧闭,面色铁青,便放下了心来,料想他是受了极重的伤,李如碧想必在为他疗伤。当下冷笑道:“李姑娘,你为何在这里?”他满脸堆笑,陡然间左掌拍出,取向萧灭安面门。李如碧大惊,伸臂相格,他这一掌便没击上。欧阳广怕得罪了李天林,不敢对李如碧动手,见她回护萧灭安,只得左掌下翻,将她手臂卷在一旁,右臂抡起,砸向萧灭安太阳穴。
李如碧擎住欧阳广手臂,身子借力上提,已翻到萧灭安左侧,伸臂挡住他太阳穴的要害部位,“啪”的一声,将欧阳广的手臂弹开。
欧阳广右掌下行,自李如碧双掌之间穿插而过,点向萧灭安胸口膻中穴。李如碧双掌一并,将欧阳广右掌夹在当中。欧阳广单掌一撮,挣开李如碧双掌,后退几步。
李如碧知他不敢对自己出手,因此只得一招一式不离萧灭安人身要害。突然间,欧阳广迎面一掌,正是崆峒派的一招黑龙探海,向李如碧顶门推来。这一下李如碧所料未及,将头向右侧一偏,可哪知欧阳广这一下存心虚晃,并未用足真力,待到李如碧偏头相避之时,突然“呼”的一声,撤回右掌,左掌向萧灭安小腹便拍。
这一下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决心一掌就将萧灭安置于死地。李如碧的心脏“轰”的一声。危急关头,不及细想。合身扑上,脊背向天,将自己弱小的身躯全都盖在萧灭安之上。
只觉脊背宛似给铁锥牢牢钉了一下,钻心剧痛,喉口发腥,咳出一口黑血,说也奇怪,这一下虽疼痛难忍,可并不觉得如何难受,先前为萧灭安吸出体内淤毒,只觉得胸口窒息,便似透不过气来,这一下胸中气血竟突然畅通无阻。好似被人打通了奇经八脉,甚是舒畅,她虽心中大感奇怪,却也不明其中原委。
其实这淤毒并未化去,只是自萧灭安体内转移到李如碧体内,但这中间大费周章,经过运功之后,这淤毒便不及先前那般粘稠。
否则以李如碧此时内力,立刻便得昏晕,此刻自己脊背被欧阳广猛力一击,竟是歪打正着,正打在自己气血交汇之处。这一击之下,淤血登时化去,体内毒质四散而开。
忽觉一只手从自己身下探出,扳住她左肩,向外一推。随即翻身坐起,李如碧叫了声:“萧大哥”。原来此人正是萧灭安。
他被李如碧一压之下,从昏迷中醒转。萧灭安道:“李姑娘后退!”随即将李如碧推到自己身后。
欧阳广心道:“这臭小子还能醒来,想必他受伤极重,此刻却是勉强应付,应该不足为虑!”冷笑道:“萧灭安,你与我崆峒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爹杀了我师弟西门进,虽然他已死了,但却仍难消我心头之恨,天道轮回,终于教你落在我的手中,今日我便取你性命!”
萧灭安一见欧阳广,眼中冒火,吼道:“欧阳广,果真是你,你终于出现了!”话音激动,牵引得五脏六腑甚是难耐,俯下身去大咳起来。李如碧甚为担心,心道:“萧大哥还未痊愈,内力不济,一会儿还需想得其他办法脱身。”
欧阳广狂笑道:“你如今都已经变成了这般样子,还在吹牛!你的死期到了!”一招银龙搅江,打向萧灭安头部百汇。
萧灭安咳嗽几声,将身子向下一俯,欧阳广右掌自他头顶扫过。萧灭安此刻浑身无力,就如不会武功一般。李如碧窜上前去,一招风扫落叶,卷向欧阳广头颈。欧阳广向上纵起,左足足尖仍是点向萧灭安右胯,萧灭安微微向后一窜,可他此刻内力全无,刚一使出真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欧阳广蹂身直上,俯身前倾,双掌翻掌而出,使了一招双龙取水,沉猛狠辣,直奔萧灭安前胸,李如碧见他难以闪避,右足向旁一伸,将欧阳广双臂踢开。李如碧心道:“凭我一人之力,若要战胜欧阳广,可是千难万难,萧大哥内力未复,我需得助他回复内力。”
当下将萧灭安手掌拉过,自己右掌于他掌心相抵。将内力源源不断送到萧灭安体内。欧阳广右足贴地扫向李如碧左足足踝,李如碧此刻若要向旁闪避,自是毫不费力,实则欧阳广此举无意伤她,意在让她闪避开来,自己就好趁机对萧灭安下手。
因此李如碧若要躲过自是轻松。可此刻他和萧灭安双掌相对,若要分离,便会功亏一篑,百忙中双足点地,掌心下压,身子平平向内一翻,还未落地,便已一招推出,来拿欧阳广后心。
欧阳广使了个金刚铁板桥,左足向后蹬出,片刻间萧灭安已有了喘息之机,只觉自己体内真气越来越足,愈来愈盛。李如碧觉察出他掌心冒汗,微微颤抖,知离他回复内力已然不远。
却见欧阳广回身出拳,右掌托在全下,向李如碧左肋下方日月穴点来,李如碧催动体内真气,身子借着萧灭安一托之力飞起丈余。自己右掌却仍与萧灭安掌心牢牢抵住,萧灭安此时内力将满,可方才李如碧使出轻身功夫,内力送得有些急了。
萧灭安忽感胸口一堵,连忙撤掌,恰好此时欧阳广举掌来攻。萧灭安却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自他口中狂喷而出,一股脑儿的竟都吐在欧阳广脸上身上。
欧阳广愕然,随即闻到一阵腥臭之气,令人咂舌。中人欲呕。伸手欲擦,可此时萧灭安内力溢出,如决堤江河一般万难制止,加之心中仇恨渐起,怒吼一声,向欧阳广天灵盖拍来。
欧阳广刚被吐了一脸鲜血,脑中全忘了眼前之事,眼见萧灭安一招铁砂掌中的单掌开碑向自己顶心拍来,这一下却无论如何也闪避不来,“啪”的一声闷响。欧阳广头骨碎为数块,身子“扑通”栽倒在地,缓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萧灭安见自己终于得报杀父大仇,心中甚是舒畅,转头来见李如碧脸露出微笑,但却难掩面色苍白,显是方才助自己回复内力所致。心中感激。问道:“李姑娘,我的伤我的伤是怎生好的?”李如碧笑道:“不必不必多问你没事了就好!”萧灭安心中清楚,自己的伤绝难自愈,若不是李如碧相助,那便难逃一死。
他刚一思索,脑海中不知怎地就立刻浮现出了百草帮的那个女子,便问道:“李姑娘,任何事情,你尽可对我明言,我的伤你到底是怎么治好的?”
李如碧见萧灭安始终追问不舍,便把他如何晕倒,上官云瑶如何受冯双清所托,如何教会自己百草毒功,如何用内力吸取他体内毒质,上官云瑶又不知如何负气而走。欧阳广又是怎生进入密室等等情由简略说了。于自己给他治伤一节却有意说得轻描淡写。萧灭安虽起疑心,但见她将此事完全不萦于怀,他天性敦厚,也只得罢了。
李如碧方才遭欧阳广重重一击,没想到便歪打正着,化去了淤毒,不知不觉间还让她内力大进。萧灭安听到上官云瑶一节时双眉微皱,脸上稍稍现出难色,但想到上官云瑶想是受到过不平之事,自己以后自当慢慢与她解释,也就不以为怀。
萧灭安此时内力早已复原如初,他调息片刻,笑道:“李姑娘,我再输些真气给你。”说罢连点了李如碧脊背上神堂,魂门,意舍,志室四处大穴。将真气慢慢送入李如碧周身上下。
李如碧感受着萧灭安坚实的手掌抵在她后心之上,暖烘烘的甚是舒服,不由得有些微醺之感。二人良久不语。
几分钟后,萧灭安将双掌撤回,助李如碧打坐运气。此后二人便不再说话,密道中很静,静得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李如碧的心中也很静。她就这么怔怔地盯着萧灭安。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如碧豁然惊觉,一拉萧灭安的衣袖,示意他禁声,萧灭安点点头,将气息逐渐调平。
只听屋外一人说道:“方才明明听见此处有打斗之声,怎地此时却没了声息?”李如碧心中一惊:“怎么爹爹也来啦?可莫要叫他发现此处!”
萧灭安心中却想:“李天林几日前说他要回转范阳,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大帅,此处只是荒村一野店,没有旁人也实属正常。”
萧李二人同时一惊,原来此人正是花外天。只听李天林道:“碧儿呢?一直跟萧灭安在一起?”花外天道:“多半是的。”
李天林道:“小花,我瞧你近来有些反常,不知为何?”花外天沉吟片刻道:“怎么?我怎瞧不出来?”李天林忽然阴恻恻地道:“我瞧你几日来心神不宁,可是有了什么为难之事?”花外天道:“没事,想是近几日担心碧儿的安全!”
李天林道:“又或者,你心中有了别的计较,是也不是?”萧灭安微微一惊,心道:“李天林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是走漏了什么风声?”李如碧不知萧灭安与花外天关系,却也暗暗为她担心。萧灭安将嘴凑近李如碧耳边,低声道:“花外天是我师姊。她师父是云南绣球山庄的秋瓷引前辈!”
李如碧奇道:“什么?你说小花阿姨是是你师姊?”萧灭安点头道:“正是!此节我从未向你提及。”只听花外天道:“大帅,未有此事,自打我跟随大帅以来,就从未有过二心!”李天林冷冷地道:“但愿你口心如一,碧儿呢?你可知她在何处?”花外天微微一怔,随即道:“我这几日也未曾见到碧儿,因此代她担心。”李天林叹道:“萧灭安这小子我原是有意教他永远变成自己人,可这小子也端的是个正人君子,他虽不能对碧儿有加害之心,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