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进忌惮尚仁人威名,笑道:“原来是师叔大驾光临,小侄未克远迎,还盼师叔不要怪罪!”他虽不愿,但师门的规矩毕竟还要遵守,当下跪倒在地,给尚仁人拜了几拜。欧阳广心中盘算此事,实不知该如何了结。派中众弟子见师叔尚仁人来了,纷纷行礼。
尚仁人并不馋扶,只道:“二位贤侄不必多礼,请起罢!”二人这才起来。尚仁人道:“二位贤侄既然肯认我这个师叔,就听师叔一句劝,点到为止吧,何必互相争夺掌门之位呢?至于这位置,还是应该从长计议!”
西门进细细思考,只觉尚仁人说的句句是金玉良言,只是此刻他忠言逆耳,虽知此事不对,乃是大逆不道之举,可掌门之位近在眼前,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他舍去,已被名利冲昏了头脑。此时众弟子间已经有了赞同之声,更令他恼羞成怒,但他不敢在尚仁人面前发作,满面通红,欧阳广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马振东道:“二位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在世之时曾教导我们,师兄弟之间应需互助互爱,如今他老人家离我们而去,我们岂能不听他的话,如此这般你争我斗,何时方休?恩师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心?”
西门进又羞又怒,一瞥眼间见尚仁人面带严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欧阳广道:“师叔,您老人家久在铁掌派,于咱们崆峒山所知之事甚少。我师父他突然辞世,未曾指定掌门之位,因此派中当务之急便是要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弟子为下一任掌门,依小侄愚见,我大师兄马振东武功高强,平易近人,又深得师父所传的道家之理,禅宗之学,因此他任掌门最为合适!”
他这一招欲擒故纵好不厉害,他先是推说智大成未曾指定谁为掌门,而后便向众人推举马振东,一来为了平息尚仁人心中怒火,二来他这样一说,马振东便成为了众矢之的,倘若马振东同意接任掌门,派中众弟子虽然心服口服,但此人为人谦和沉稳,与世无争。自己日后当可慢慢再谋这掌门之位。但倘若马振东拒不答应,自负余下弟子中没有一人武功可以胜过自己,此举意在拖延时间,二来也迷惑了尚仁人,尚仁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欧阳广话音一落,派中众弟子的眼光便都落在马振东身上。众弟子都知这位大师兄人品武功皆是上乘,但性格软弱,他任这掌门之位未必便是最优之选,但总要好过欧阳广和西门进二人。因此众人极盼他能答应下来。
哪知马振东摇头道:“惭愧,惭愧,我资质鲁钝,比不了诸位师弟,胸中也并无谋略,因此当不得这崆峒派掌门,我看大家还是莫要伤了和气。”
西门进冷笑道;“师兄,既然你不做,那依你看谁做合适?”马振东喃喃道:“这个这个愚兄却是不知!”西门进冷笑道:“既然你也没有人选,那我和四哥比武较量,点到为止,又怎能说是伤了和气?”
尚仁人怒道:“西门进,我方才看你使出翻天指三十六式,这难道不是拼命的招数吗?你犯了师门大忌,此刻却还要狡辩?”
西门进道:“小侄并没狡辩,只是崆峒派不能群龙无首,本来小侄也甚为同意四哥所说,可我大师兄不愿承担,小侄倒是想请教师叔,依您看,我们师兄弟之中,谁最为合适?”
尚仁人道:“我已离开崆峒山多年,于你们师兄弟之间武功强弱所知甚少,你如何能叫我推选?”西门进哈哈笑道:“既然师叔也是不知,不如我和四哥就比试一下,分出高低,这掌门之位自然能见分晓。请师叔最好不要插手!”
尚仁人怒满胸膛:“好罢,你以小犯上,完全没有长幼之分,简直是大逆不道,我便问你,你和欧阳广今日如若分不出胜负,还待如何?”
西门进不耐烦起来,冷笑道:“四哥的武功路数我已了然于胸,师叔怕是不知道吧!”尚仁人怒道:“你如此的出言不逊,难道不怕五雷轰顶吗?”西门进笑道:“师叔,您早已脱离了崆峒派,为何又来管我们的闲事?”
尚仁人凛然道:“老朽今日便要管上一管,看看到底管得管不得?难道你敢跟老朽动手么?”西门进苦笑道:“师叔,今日之事,看来一场争斗在所难免,小侄自不量力,便领教领教您的高深武功!”尚仁人怒极反笑:“好罢!老朽就站在这里不动,你若能将老朽身子移动半分,便算我输了,你们的事我再也不去插手!”
西门进大吃一惊,心道:“这老儿若非身怀绝技,怎能如此托大?”回过头来看看欧阳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他该怎么办,欧阳广使劲一眨眼,竖起两根手指,放在鼻尖上向前一送,意思是让他尽快动手。西门进心中一坚:也罢,既然这老匹夫不识好歹,事到如今也就只好如此!
原来欧阳广见今日之事再也难以收场,心中也实是对尚仁人存了几分轻蔑之心,二来他心中正没计较,让西门进试探尚仁人的武功正合他意。倘若打不过,那今日之事便不能再行强求,只有等尚仁人离开之后再做计较,但倘若尚仁人有名无实,自己也就毫不客气的接任掌门。因此他示意西门进动手。
西门进脸上变色,冷笑道:“师叔,并非小侄大逆不道,实在是您逼人太甚,我便要撒野了!还望师叔手下留情!”话音刚落,一招恶虎拦路,软鞭向尚仁人面门扫来。这一招迅捷无伦,一般庸手绝难抵挡。
尚仁人说一声好,却不动地方,突然以上势下,泰山压顶般打出一掌,不闪不避,竟然径直打向西门进的鞭梢。左掌向前一推,右掌倏地前伸,五根铁条般的手指一并,以抓住了软鞭鞭身。西门进大惊,急忙回抽夺鞭,可这条软鞭竟然便似嵌在他掌中一般,难以抽出,尚仁人微微一笑,手掌用力,只听“咔”的一声,那软鞭从中折断,西门进登时满面通红,将半截软鞭抛在地上。
这一下,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实则练武之人功夫若是达到了一定火候,掌劈铁条,击石如粉并不如何稀奇。可这软鞭节节贯穿,要用掌力震断却是万难。纵然是少林武当的刚猛内功,威震四海的大力金刚掌,也绝难达到如斯地步,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确然是闻所未闻。此刻尚仁人显了这手功夫,西门进自知凭自己的功夫万难抵挡,见尚仁人头顶冒出丝丝白气,显是功夫练到了家。
西门进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临阵不乱,窜上前去,一招黄莺掐兔,来拿尚仁人脖颈,尚仁人微一矮身,脚下并不移动。右臂抬起,向上一迎,西门进臂膀一阵酸麻,弹了开去,连连倒退。西门进面如死灰,他一生自负武功不凡,但要跟尚仁人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途。
西门进被尚仁人震得身子倒退了十几步,他提气想稳住身体使得自己不致摔倒,可尚仁人这一掌之力实在太大,他此刻下盘虚浮,便如不会武功之人一般。终于站立不稳,“哎呦”一声,向后便跌。欧阳广抢上扶起。
西门进二次爬起来,已经嘘嘘直喘,他左手摆出一招跨海登山,左足一式金龙探海,刚待扑上来与尚仁人拼命,尚仁人一摆手,摇头道:“西门进,回头吧,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千万不可一错再错!”
西门进此时恼羞成怒,已经油盐不进,虽知万万不是对手,可忠言逆耳,利令智昏,哪里肯听他相劝。
这时,西门进使了一招,拳招直奔尚仁人的天应穴,尚仁人冷笑道:“好!”并不躲闪,把右手食指伸了出来,对准西门进的肩膀点了下去,这一下不偏不倚,干净利落,正中肩头。就听见啪的一声,西门进的身子直接飞了出去,普通一声,栽倒在地。欧阳广上前搀扶,但西门进兀自支撑不住,“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台板。欧阳广道:“师弟,你感觉怎么样?”西门进道:“四……四哥,这老儿的武功好生厉害,这翻天指三十六式好像好像功力犹在师父之上!我……我打他不过。”说到这里,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说到这里,痛到极处,晕了过去。崆峒派上上下下好一阵忙乱。
欧阳广见尚仁人身不动膀不摇便胜了师弟,武功委实深不可测。当下抱拳道:“师叔,您早就不属于本派,您现在是铁掌派的派主,跟我们崆峒并无关系,小侄却是念在您与我师父多年的情义。但也决不允许别人侮辱我派门人!”
尚仁人气得嘴唇颤动,见他强词夺理,胡乱歪缠。便道:“好一个不辱本派啊!欧阳广,难道你言下之意便是要给你师弟报仇?”
欧阳广道:“小侄不敢冒犯,可今天若不请师叔多多指点,怕是要伤及我派名声!因此小侄便要得罪,师叔勿怪!”
尚仁人怒道:“那你便来罢!念在你是小辈,我让你三招便是!”欧阳广大怒,挥刀直上,刺向尚仁人前心。尚仁人猛吸一口气,腹部突然向后缩了半尺,他这一下竟没刺中。欧阳广刀背反劈,扫向尚仁人后脑。尚仁人把头向左一偏,轻描淡写的化解开来。欧阳广大惊,转到了尚仁人右侧,刀尖刺向他左肋,尚仁人点头道:“这招用得漂亮!”猛然腹肌一挺。欧阳广单刀被他肌肉一震,竟然拿捏不住,“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欧阳广第四招还未发出,尚仁人便再也不给他喘息之机,蹂身而上,左手搭上了欧阳广肩头,右手抓住他左腕,向内一勾一带,正是高明的擒拿手功夫。欧阳广大痛而呼。左臂臂骨断折,疼痛钻心。
尚仁人冷笑道:“还打吗?”智大成二弟子牟振义上前道:“师叔掌下留情,今日之事无法定论,掌门之位我们便听师叔的,从长计议。请您饶了我两位师弟!”尚仁人点头道:“若不是他们两位软硬不吃,我怎能对他们下此重手,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虽已脱离崆峒派,但崆峒派毕竟与我有极深的渊源。因此今日老朽见了,实不忍让你们自相残杀,可于他们看来,倒像是老朽多管闲事了!”
马振东道:“那怎么会?师叔放心,我们绝不再互相争斗,那便请您指定了本门下一代掌门罢!”尚仁人点头道:“嗯,要说武功之高,欧阳广当属同门之冠,可他心术不正,野心勃勃,这位置如何传给他?振远为人谦逊,武功虽非甚高,但平日里最是刻苦勤勉,他做掌门最为合适!”
众弟子对尚仁人不敢违拗,欧阳广心道:“若是我一再用强,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这老儿的武功实在古怪,不如先假意答应,用稳军之计把他吊住,找机会将他除去,到那时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
想到此处,强忍痛苦,苦笑道:“师叔,小侄知错,听您的便是。今夜晚间便请您在崆峒山休息,明日再走不迟!”尚仁人点头道:“嗯,这样最好不过!”抬头间只见欧阳广眼神闪烁不定,心中已有计较,当下不动声色。
欧阳广命他弟子给尚仁人安排了房间住处,四个道童领着尚仁人来到一间客房。众弟子各自回房休息。西门进受伤极重,但所幸未伤及内脏器官,那自然是尚仁人手下留情。因此经过调治之后,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