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海是临近早上摔倒的, 大约是五点多摔倒的，而秦芳六点多下楼做饭，她七点多去叫林大海吃饭。这才发现林大海摔倒了, 偏偏这个时候还比较冷，林大海摔倒之后动不了，他自己都没办法扯被子去盖, 这也就导致他受冻了。

秦芳夫妻压根没有想到林大海会摔倒，他们也没有在地板上铺厚一点的毯子。如果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层毯子, 情况或许还能好一些，关键是没有。

就这样，林大海再一次住院。

医生无奈, 像林大海这样的情况很难治好, 还是得依靠家属照料患者。

于是林大海在医院住了两天又出院了，林母也从亲戚那边赶回来。

“怎么就摔倒了？”林母道，“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去我妹妹家玩，你们要多盯着你们爸一点啊。他的一条腿都不好用了, 还拄着拐杖，夜里起身就是容易出事。”

之前，林母住在林大海的隔壁，她听到响动还会过去，能帮衬林大海一把。

林母没在，林景和夫妻住在楼上, 他们都不喜欢大冷天跑下楼来看林大海的情况。他们都认为林大海不可能出状况, 结果林大海摔倒没人发现。

“这下好了, 摔得这么严重。”林母道，“你们爸不能动，就只能躺着。以后, 他自己都不能洗澡，还得有人给他洗澡。你们去帮他洗澡吗？我是搬不动你们爸，你们也不能指望我给他洗澡给他翻身啊。一个人躺着不能动，血液不循环，也不成的。”

林母说了一大堆的话，她心里也有气，这些人根本就靠不住。

“能说话吗？”林母看着躺在床铺上的林大海。

“啊……啊……”林大海啊啊两声，都说不出话来。

“前面好歹还能说话，现在这样……”林母叹息，“你指望谁听得懂你说话呢。当时，我还说我不能去串门子，你说能。现在好了，我没有住在你隔壁的这几天，你出事了。”

这事能怪谁啊，当然是怪林大海的儿女。

林母本来是想让林大海尝尝自己没有在家的时候，那些人对他的冷眼。谁能想到林大海这么快就摔倒，还瘫了。

如果林母知道林大海会瘫了，或许她就不去妹妹那边玩了吧。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改变。”林母道，“你放心，我不跟你离婚，会一直在的。偶尔给你翻翻身还是能做到的，就是你这么大块头，我也做不了别的，还是得看你的儿子。”

林母盯着丈夫，丈夫真的是很不幸。

林大海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特别是最近几年。表面看着好而已，这一出事，就摧枯拉朽的，什么问题都出来了。

“我们会给爸洗澡的。”林景和道，“也会给他翻身。”

“你们要上班，哪里能时时盯着。”林母道，“没有在家的时候，他也得吃喝拉撒啊。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要不要请个人回家照顾你们爸。你们爸这样，你们能坚持照顾他很久吗？”

不是她要说这一点，而是有的人瘫痪在病床上，还能活好几年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患者不好过，患者的家属也不好过。就算大家都不好过，他们也不能不管患者。

“一直躺着没有翻身，身上也会出现淤血。”林母道，“我不知道你们懂不懂得这一点，但是我知道，我就得跟你们说一声。我跟你们爸不离婚，偶尔还能帮衬一下，多了也没有。”

林母不可能辛辛苦苦地去照顾林大海，“我的身体要是累垮了，你们照顾我吗？为了少给大家添麻烦，我也得注意啊。”

“我们想想。”林景和确实也有意要找一个保姆。

如果他们真的找保姆的话，这一次就得花更多的价钱找保姆了。毕竟保姆还得给他们爸翻身擦洗身体，估计还不能找一个女的，最好是找一个男的。

要找一个能做饭能洗衣服的男的，怕是也不容易。

林景和愁苦，他爸怎么就不能动弹了呢。

一个不能动弹的老人跟一个能动弹的老人，这之间差别非常大啊。

林景和本来想他爸能动能自己吃饭，他们把饭做好，再把衣服洗了就可以。而现在，他们爸躺在床铺上不能动弹，都得靠别人去投喂 ，拉尿拉屎也需要人。

若只是伺候一两天，那倒是还好，要是成年累月的照顾。

林景和做不到，他照顾了一天都觉得很辛苦，做不下去。

“这一件事情得早做打算。”林母道，“找保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得保姆愿意给你爸洗澡翻身。男保姆也不是找不到的，只要你们肯花钱，还是能找到人的。你们爸那一间房间不算小，到时候就在那边搭一铺床，让保姆住在那边。”

林母不可能再跟林大海住在一个房间，林大海的房间容易有气味，她待不下去。

该说的话，林母都说了，她不管别的，就等着林景和兄弟两个人商量。

林景仁当天下午就过来了，他的妻子还跟他抱怨说林母不该在这个时候去串门子，如果林母在家里，或许林大海就不可能被冻着，林母会早早发现。

真的是需要用人家的时候就知道说，不需要用别人的时候就觉得别人是累赘。

林母不管这些人怎么看她的，她出门串亲戚，那也是早早跟这些人说好的了。这些人是林大海的儿子儿媳妇，他们自己都没有照顾好林大海，这也怪不了别人。

“要是阿姨当时在就好了。”在林景和和林景仁商量的时候，林景和还嘀咕了一句。

林母从楼上走下来，她听到了，她不开心，“我都跟你们说过了，也跟你们爸说过了。你们要是觉得我不该出去串亲戚，早说啊，现在出事了，你们不看着，还怪我出去？”

“不是这个意思。”林景和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前一段时间都麻烦你照顾爸了，你晚上一定都很辛苦，还得注意爸那边的响动。”

“……”林景仁只觉得自己的弟弟变脸太快了。

林景和不想跟继母闹崩，闹崩了对他没有好处。他年前打听到消息，继母在外面资助穷困学生，但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继母，继母是在做慈善，况且，继母还没有花他们的钱，是花继母自己的钱。

如果他跟继母闹崩了，继母会不会想着把房子捐赠出去？

林清雅那边不要林母手里头的东西，这不代表林母就不会想办法把那些钱财花出去。

偏偏他们还不能阻止继母，继母不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去花钱。

“阿姨，您就不用照顾我爸，太辛苦了。”林景和道，“还是得请一个保姆，让保姆能时刻待在爸的身边，保姆也能照顾爸啊。我们这些人还没有那么专业，也做不好。”

“行。”林母道，“你们有安排就好。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也就是在学校教教书，多的也不行了。”

“您的情况比爸好多了。”林景和道，“有了我爸的前车之鉴，您多注意一点。”

林母瞥了一眼林景和，这人还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过了一会儿，林母便出去了。

“你变得还真快。”林景仁道。

“没办法。”林景和道，“房产证上有她的名字。她手里也有钱，根本不怕我们。她先前还资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穷学生，万一她把房子捐出去让那些穷学生住呢？”

林景和想想都心塞，他倒是想让继母把她手里头的那些钱都给他啊。

这个时候，林景和就觉得自己小时候太傻了，他当时就应该装一装。小时候不装，现在好了，继母根本就不喜欢对他们好。

“爸也真是的，干嘛还把房子给她。”林景和道，“要是爸没有这么做，我至于这样吗？”

“爸和她结婚多年。”林景仁道，“她和她的女儿又疏远了，爸觉得亏欠她的吧。”

“有什么可亏欠的，两个人结婚在一起，就是得一起承担责任。”林景和道，“她的女儿跟她疏远，那也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做好。她自己没有做好，就跑来怪别人，也是可恶。”

“不怕她听到？”林景仁问。

“她出去了，没这么快回来吧。”林景和道，“爸这样，她就是偶尔去陪着爸说说话，再看看爸。爸还觉得她好，她要是真好，就该多帮衬爸。”

“……”林景仁又看向门口，继母确实没有在这个时候过来。

正月过后，林清雅才知道林大海的事情，林大海的两个儿子给他请了保姆，前头三四个保姆干了两三天不是不干了，就是被辞退。

林大海块头大，保姆要给他翻身，要给他喂饭，要做的事情多。

有的保姆嫌弃活多钱少，有的保姆偷懒耍滑头……

林母还会多看着一点，林景和夫妻想的是林大海饿不死就好。

因着有林母在，保姆做不好的时候，林母还会说两句。

林清雅请林母下馆子，林母抱怨了几句。

“那是他们的亲爸啊。”林母道，“他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想着饿不死就行。不对，他们是想着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的爸给饿死吧。躺在床铺上不能动弹的人，最后基本都是被饿死的。”

“他们不管，你还管啊。”林清雅道。

“夫妻一场，我不管他，谁管他。”林母道，“这么多年了，他是犯过一些错误，但总体还算是可以的。他没有打骂我，我过的日子也不是特别差。有的人家再婚的，没有孩子，过得更惨。他还知道要把房子给我，怕他的儿女把我赶出去。”

林母还是觉得林大海有的事情做得好，两个人还是有夫妻情分。

“……”林清雅无法让亲妈离开那个地方，只能听着了。

“请了一个保姆，是一个男的。”林母道，“男的力气大，还能让他翻身。可这男的也有不够细心的时候，做事也没有做得特别好，但是现在这个好歹还算是可以的了，比前头几个好太多。”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给人的钱又不多，也不能要求太多。

“好歹也能让人坐在轮椅上出去晒晒太阳，不是就是待在屋子里。”林母道，“要是我一个人，我也搬不动。偶尔搭一把手可以，不可能天天搭一把手啊。”

“他们请了保姆就好。”林清雅道，“你也不用整天盯着。”

“我想整天盯着都没有用的，还要去学校。”林母道，“再说了，我成天盯着你，你能高兴吗？”

“不高兴啊。”林清雅当然不喜欢别人成天盯着自己，她更喜欢自由自在的。

“这不就对了吗？”林母道，“我在家里的时候稍微看看就行，其他人都不说更多的话，总不能我一个人去说。”

“这样不压抑吗？”林清雅问。

“还好。”林母道，“现在看着他们忙得焦头烂额的，心情还不错。他们现在是省吃俭用，伙食都差了一些，没有之前的好。他们知道我在资助那些穷苦学生了，话里话外是想让我别去资助了，他们的孩子就苦。呵呵，他们的孩子苦什么，他们勒紧裤腰带，孩子还是能上学的。”

“做好事不错。”林清雅也有拿出一部分稿费去资助那些穷苦学生，她没有特意去说。

林清雅主要是资助那些穷苦的女学生，而不是资助那些男学生。男的总是容易受到更多的帮助，但凡他们会读书一点，他们的家人都是倾尽全力让男孩子去读书。

而女孩子就不一样了，那些人会让女孩子辍学，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有用，说女孩子还是应该早点嫁人。女孩子嫁一个好人家就能过上舒心的生活，哪里用得着读那么多书，能认识字就不错了。

多少成绩不错的女孩都是为了家里男孩而辍学的，林清雅觉得可惜，那些女孩子要是成长起来，她们也许还比男孩子孝顺。

“我就是要把那些钱花出去。”林母道，“不能等着他们继承我的钱，我的钱不给他们。”

“他们都知道你把钱捐出去了，还对你好？”林清雅问，那些人可不是多好的人。

“不是还有房子么，我的钱也不是全都捐出去了。”林母道，“还有不少呢。我偶尔也给那些孩子买点糕点吃，勾着他们啊。”

“……”林清雅只能说她妈是真的能折腾这些事情，她妈还懂得这些。

要是林清雅，她就不管这些，直接去别的房子住着，再有保姆照顾自己，多舒服啊。

“他们也不敢在孩子的面前表现得太够不好，怕孩子们以后有样学样，孩子以后不孝顺他们。”林母道，“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别有用心的。”

“您都知道了，还要待在那边。”林清雅道。

“我这一辈子就是这个样子。”林母道，“不待在这边，待在哪边呢。”

林母能做的就是继续待在那个家里看看那些人，看那些人露出丑恶嘴脸，再看看林大海会不会后悔。

保姆又不是亲生儿女，保姆照顾人未必就照顾得很好。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林大海自己都会多注意一点。

林大海确实比较注意，喝水都喝少了。

保姆也不愿意让林大海多喝水，喝水多了就得上厕所。那么大的人，保姆也不愿意搀扶着林大海去，主要是林大海不能动弹，搀扶没用，基本得抱起林大海。

因此，拉屎拉尿基本都是用一个盆接着的。

保姆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了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干了两天还说事情多，意思就是要增加工资。

“你就好好的过你的日子。”林母道，“那边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去操心，你只管你的事情。浩然和浩宇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