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没有一个男人想着入赘，入赘过去的男人多少显得没有尊严一点点。

那一户人家有几个女儿，没有儿子, 就是要招赘。罗亮年纪又比女的大上几岁，女方家就是瞧见他踏实肯干, 这才决定让他入赘。

罗亮考虑了好几天, 终究还是选择应下。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大妹妹下乡回来还离婚了，小妹妹倒是还好一点, 读了书去当老师了。

小妹妹的另外一半也是老师，还是小妹妹以前的同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 罗亮认为他选择入赘比较好, 家里就不用担心他的事情。等他入赘之后，他用心干活, 这日子总能过好的。

林阿奶等人都过来了, 这一次的定亲宴还算热闹。等婚宴的时候，也就是多两桌人。林大姑姑没有打算大办儿子的婚宴, 儿子入赘，她脸面上过不去。

一个一生要强的人, 林大姑姑就希望自己是所有兄弟姐妹之中过得最好的人。结果林大姑姑的儿子还要入赘, 没当上门女婿还找不到女孩子。

林大姑姑也曾想着林清雅跟章家人定亲了，自己儿子是不是更好说亲一点。可是她跟林清雅的关系不好, 儿子也不想被人说靠着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儿子定下要入赘，她这个当妈的也就不好再说别的。

林清雅吃了一些东西，她就坐在门口。

林大姑姑家的房间很小，就是一大间房子隔出来一部分。在林清雅两个表姐还小的时候, 他们都住在一个房间，两张床铺。准确来说是一张床，还有一个仓库，两米多点的粮仓上再铺上草席，宽度也就是一米多。

床和粮仓就靠着，紧紧挨着，旁边一个小小的正方形饭桌，厨房就是在房间外头的狭小空间。

但是林大姑姑家算是市区，如果城市没有向外发展扩张，那么林家其他的房子就算再大，也就没有显得这般好。即便如此，林大姑姑家的房子还算不错了，有住的，他们担心的就是等到以后，林大姑姑的丈夫的弟弟会不会让他们滚蛋。

毕竟就那一间房间，也是在人家名下的，而不是在林大姑丈名下。

定亲宴也是在外面的院子办的，而不是在屋子里。

江淑芬走到林清雅的面前，“怎么坐在这里？”

“稍微坐着一下，一会儿就要回去。”林清雅道。

“大哥定亲了，那边的意思就是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领证结婚。”江淑芬道，“他就搬过去住。”

江淑芬想着她大哥早点搬走也好，不然，她大哥也就是住在楼上，楼上是隔出来的房间，楼层不高。没有楼梯上去，还得搬一个梯子上去。

而江淑芬住在家里，她也是跟父母一个房间。她这么大一个人，哪里愿意跟父母一个房间。她的意思是让父母租一个大一点的屋子，他们就别住在这边，反正这边的房子也不是他们的。

她爸妈就是想这边的房子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出去租房要钱。哪怕这一处房子不是他们的，他们住了很多年，也有感情。出去租房子，搬来搬去，也是如同漂泊在河流上的浮萍。

“搬过去也不错，结婚了，确实得住在一起。”林清雅道。

“我哥原本也是有房子，就是破破旧旧的，别人也不喜欢靠近乡下的地方。哦，不，他原本就是农村的。”江淑芬道，“你呢，你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间里，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害怕吗？”

江淑芬有时候都想要是林清雅的房子是他们的，那就非常好。她能有独立的房间，她大哥也就不用去入赘，女方家看了房子一定愿意嫁过来。

“不怕。”林清雅道，“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情。”

“晚上，外面呼呼呼刮风的时候，你也不怕？”江淑芬问，“打雷下雨的时候呢？”

“那都是自然现象。”林清雅道，“本身没有可惧怕的地方。就是别作死，在打雷的时候到处跑，被雷劈了，天王老子都救不活。”

江淑芬怀疑林清雅嘲讽她，说她要被雷劈，可惜她没有证据。

“是不能到处跑。”江淑芬道，“我们这些姐妹，也就是你过得比较舒心了。”

“呵。”林清雅冷笑，她过得还舒心？“你没有看报纸吗？还是别人没有跟你说我跟继父断亲了？你说我这样的生活舒心？”

“怎么不舒心，我还想跟你换一换呢。”江淑芬道，“你一定不愿意跟我换，我的日子苦多了。”

“对，我不愿意跟你换。你看到的是我努力之后的成果，但是我干嘛要把我辛辛苦苦收获的果实给你？”林清雅道，“要换，就是一出生的时候就换！哦，还别是抱错的那一种，就是实实在在的，你的生母变成我妈，我的生母变成你妈。”

瞧见别人过得好，就想要互换人生，那些人就是想换好的生活。真要是让他们从头开始，他们不一定就愿意。

“就是说说，这么认真做什么啊。”江淑芬道，“清雅，跟你开开玩笑都不行吗？”

江淑芬是真的想换，爸妈都换一下，她要是有死去的二舅父当生父，还有林大海当继父，她一定能把日子过得更好。她也不会想着断亲不断亲的，断亲就是让别人看笑话，她有办法让安心人对自己更好。

她就认为是林清雅不懂得讨好人，别人才不喜欢林清雅。

江淑芬之所以这么说，说开玩笑，是因为她看到她爸看过来。她爸年轻的时候很混的，就算是现在，她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要是不这么说，她爸过后一定要说她，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

“有的事情，还是别开玩笑了。”林清雅道，“你不能替别人受苦，也别替别人享福。”

“你说话应该温和一点。”江淑芬道。

“不用每一次见到我都这样说。”林清雅道，“我不是你，有点事情，先走了。”

林清雅起身，她都吃过饭了，可以先回去，她待在这边也没有用。

等林大姑姑回头，林清雅已经走了。林清雅本来是想跟林大姑姑说一声，但是她见林大姑姑跟大表哥的岳父岳母说话，她就不凑上去，告诉大表姐也一样，他们都是一家人。

“清雅呢？”林大姑姑问。

“回去了。”江淑芬道，“说是有事，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林大姑姑不愉快，她原本还想让亲家见见林清雅，让那些人知道林清雅即将嫁入章家。亲家知道这一点后，那些人也就会对她儿子更好一些，不敢随意欺负她的儿子。

“她还真是靠不住，这么快就溜了。”林大姑姑道。

“吃饭之前，她叫你了，你都没应她。”林二姑姑道，“人家吃完饭当然就走了，你还想着她留下来给你收拾碗筷吗？”

林二姑姑明白她大姐的想法，她大姐就是想先晾着林清雅一下，等到后面再说，也显得林大姑姑对林清雅没有那么殷勤，让亲家认为她不是故意炫耀。

呵，自己速度慢，在那边拖延，还怪别人。

林二姑姑看不过眼，这才说几句。

“你是长辈，就能让人，挥之即来招之即去？”林二姑姑道。

林大姑姑笑笑，她走到妹妹身边，小声道，“别说这个。”

“哦。”林二姑姑点头，“大姐，你本身也不关心清雅，就别说这个。谎言总有一天被拆穿，亲戚也有远近，清雅嫁给谁，跟大外甥的亲事都没关系。”

林大姑姑更加不开心了，这个妹妹就不知道为她这个姐姐考虑一点。自己的儿子过得比林清雅惨，妹妹也不多疼疼大外甥。

“你就是偏心。”林大姑姑道。

“我还偏心啊，你不是更偏心大弟和三弟的孩子吗？”林二姑姑道，“你送东西都是送给他们，也没见你多送东西给清雅。”

“清雅又不是长辈。”林大姑姑道，“大弟和三弟是她的长辈。”

“又来了，就是这个理由。”林二姑姑道，大姐说来说去就是这个理由，大姐最喜欢用长辈当借口。

林二姑姑去收拾桌子，她就不跟林大姑姑说，还是让她大姐去招待亲家。

而当林静巧得知林家大姑姑的大儿子定亲的日子，跟她的办婚宴的日子是同一天，她就想是不是林清雅父亲那边的人故意的。

真是晦气啊！

那个罗亮是入赘，入赘啊！

林静巧恶心得不要不要的，却也没有办法。林清雅跟他们家断亲，林清雅那边的亲戚跟林大海这边就更不可能走近。

林母没有去参加罗亮的定亲宴，而是留在家里招呼客人。继女办婚宴是大事情，林母不能走开。林大姑姑家的大儿子定亲，有林清雅参与就够了。

嫁妆就摆放在大厅，就是让大家都看一看。

这也是事先说好的，让大家都看到林静巧有多少嫁妆。林静巧的两个兄长又给她添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就比原本的嫁妆单子的多。

林母看到了也没有说，她知道多半是她男人让他的两个儿子添的。表面上，林大海给林静巧和林清雅准备的嫁妆一模一样，实际上，林大海还有想法设法补贴林静巧，让亲生女儿拥有更多的嫁妆。

这种事情就是转一手，当后妈不好多说，林母就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林静巧的大嫂是不乐意自己家给小姑子准备那么多东西，要不是她公公贴补钱置办，她是不办的。

客厅里人来人往的，那些人时不时看一下林静巧的嫁妆。

江巧慧又看看林母，这个继母婆婆还真的是很能忍耐。摆明的事情，她不相信婆婆不知道内里如何，婆婆就是装聋作哑，这样的话，就不容易吵架，公公也就觉得婆婆不错。

对于公公而言，婆婆这样做很好，可对于婆婆的亲生女儿来说，这就显得很残忍。

难怪林清雅说要断亲，江巧慧想自己也不喜欢这种表面上的公平。林大海就是偏心亲生的儿女，偏心亲生的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当亲妈的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不吭声，这也难怪别人要骑在她们的脖子上拉屎。

“都多了这么多东西，你妹妹刚刚还不大开心。”江巧慧走到她丈夫身边，小声地道，“你后妈也是很能装的，也不闹。”

“大喜的日子，不能闹。”林景仁道。

“不。”江巧慧摇头，“不只是今天，今天过后，她也不会闹。”

“也没有什么好闹的。”林景仁道，“又不是要她的钱的买的。”

“听吧，你们都这么说。”江巧慧磕着瓜子，“她也是这么安慰自己，不是她的工资，不是从她的手里拿钱，就没有问题。这就是蒙骗自己。”

“你是静巧的大嫂。”林景仁皱眉。

“是，我是她大嫂。”江巧慧道，“但是我也有眼睛啊。”

江巧慧想这一家子会闹到这个地步，跟他们的偏心有很大的关系，还有就是他们太会装聋作哑。只要事情没有闹大，只要林清雅没有把真相说出来，他们都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撕破脸皮，他们就一直逮着一个人欺负。

撕破脸皮了，他们又觉得人过分。

江巧慧只能想幸好自己这一房没有吃亏，如果她吃亏了，她一定也要闹。

“你也要多看看，你爸对你妹还是很不错的。”江巧慧道，“婆婆不用给她亲生女儿钱，她那么多工资放在手里，是做什么？不会被你爸拿给你二弟，你小妹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学学你妹妹吧。”

林母看到客厅里的那些嫁妆，她已经有了想法。等以后，她就多买新衣服，也多买好吃的。女儿说了不要她的钱就是不要，女儿的脾气太倔强了，为了避免继子继女从她手里弄走钱。

林母又看看满是笑脸的丈夫，丈夫还真能暗度陈仓。丈夫明明知道林清雅跟他们闹崩，林清雅对她这个生母也多有怨言，丈夫就不能晚两个月再补给林静巧东西，非得在这个时候。

而林清雅根本就不知道林大海家这边的事情，她也不想知道。

傍晚，林清雅在章家吃饭，她顺便给章超凡查看一下身体。

“恢复得很好了。”林清雅道，“保持愉快的心情，不用担心。”

章老太太就是不放心，这才让林清雅给孙子再看看。

“这一阵子，我都不敢让他去他爸妈那儿。”章老太太道，“他妈正伤心难过，万一把他推倒了，那可不好办。”

章老太太给孙子穿好裤子，搂着孙子。她的大儿媳妇最近的火气很大，大儿媳妇没有了子宫，后面生下的这个孩子也是女儿，大儿媳妇不敢对公公婆婆如何，但对章超凡就不一定。

“分开一些好。”林清雅道，“当父母不需要考试，良莠不齐的。”

“对的啊。”章老太太叹息，“每次想到他们两口子，我都不想说话。他们就只想着他们自己，想着我们老两口的家产。人这一辈子，是为了继承财产的吗？自己有手有脚，也不知道努力，就想当放在一旁摆设的花瓶啊。”

“花瓶的作用之一就是摆设。”林清雅道。

“对，他们比花瓶还不如。”章老太太附和。

“奶奶。”章超凡开口，“我以后都不想过去。”

章超凡曾经想着父母生下一个女儿，又不能再有儿子，他们是不是会过来看看他，他们还是没有过来。

果然啊，他的父母就只会怨恨他，是他给他们带来厄运。

章超凡不想见到他的父母，如果他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那就好了。

“不过去，不过去。”章老太太道。

章牧清在厨房做菜，他打算给林清雅好好露一手，让她瞧瞧他做的饭菜如何。

等饭菜做好后，林清雅就跟章家人一起上桌，章牧清也解下了围裙。

之前，章牧清去林清雅家的时候，他也做过饭。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吃，没有做这么多菜。

“这鱼拔了刺了。”章牧清在处理鱼的时候，就特意用夹子把鱼刺夹了。

章牧清听林清雅说过，她不喜欢吃鱼，是怕鱼刺。换一句话说，不是林清雅不吃鱼，只要鱼没有刺，她就吃。

“有一点点辣。”章牧清又道，“还能接受吧。”

“小叔，你以前都不给鱼挑刺，就给你自己吃的那一份挑刺。”章超凡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你是男孩子，得学会自己挑刺。”章牧清看向自己的侄子，一个男孩子就别想自己多柔情，“现在怕鱼刺，你以后怎么办？”

“婶婶呢？”章超凡问。

“你婶婶有我。”章牧清道，“我给她挑刺。”

“我也要找一个给我挑刺的人。”章超凡表示自己不羡慕，自己以后也可以。

“傻瓜。”章牧清道，“你以后也是给人挑鱼刺的。”

“不。”章超凡摇摇头，“就是要找一个给我挑鱼刺的，不是我给她挑鱼刺的。”

“谁挑鱼刺都可以。”林清雅轻笑，“重要的是开心。”

“别人给我挑鱼刺，我才开心。我给别人挑鱼刺，我不开心。”章超凡强调，他还往嘴里塞了一块鱼肉，一点点辣的鱼肉确实比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