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我的想法却是,那时候如果再折腾一次,也就是说警察在最后那一刻把我带下飞机去,一切都是两个样子了。
可是没有,警察没有到飞机上来。飞机的广播里也没有要谁下飞机去。广播里甚至说:舱门已经关闭,请乘客们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一个优美的女声,说的是昂语和汉语。
当飞机开始滑行时,我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我发现我的左手捏着的是另一只手的手背。我赶紧抽回了手,说:对不起。怎么是你?
手背的主人是海浪。他说:我跟你说过的。我说:说过什么?他说:我跟你换一下座位啊。
说过吗?好象是的。应该是的。只是我当时的注意力完全缺席,或者说完全不在这里。
是的,我的座位应该是b,可我现在坐的是c,b座上现在坐着的是海浪,A座,也就是靠窗的那个座位,脑袋斜倚在小窗和椅背的角落里对我撅着嘴的是汪若雪。
当时海浪好象是说了,你就坐这儿吧。他那时已经坐在了b座,也就是汪若雪的旁边。当时我就这么坐下了。
现在明白了,觉得也好,甚至更好。省得小姑娘老在那里挑逗,省得自己心里产生对不起自己的不应该有的意念,再说了,黄和汪,两个姓氏押韵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其实我倒是真心愿意祝福他们的,我觉得蛮般配的。现在汪的脑子还只装着一个它不应该装装了也没用的人,也就是我,但等她想明白了,她会感谢我的。
看来我们是逃脱地狱魔咒了。说这话的人跟我隔着过道。当然了,他就是最早提出20年前马航20年后牛航的惊悚预言的病毒研究人童城。我看了看我的手表,11点04分。也就是说,现在是c034年3月7日23点04分。也就是说,距离魔咒里约定的3月8日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而,现在我们乘坐的牛航飞机已经在滑行了。它滑向起飞的跑道。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怎么也滑到了。
童城旁边的女生说话了:行了你,尽说废话,惟恐天下不乱。
这个说话的女生是罗莉教授。而我的同事云吴从罗莉教授的前面探出头来,还对我点了点头。
少了两个熟人或者说我们认识的人,研究基因的纪印和研究病毒的戴秉读。两个当时都忽然地倒下并且都失去了呼吸甚至所有生命体征的人。
他们还能活过来吗?这话不是我想着的,而是我听见的。说话的人是跟我中间隔着一个黄海浪的那个女孩子汪若雪。
那话的对象是我,这是明显的,可是回答的人是海浪。他说:但愿吧。否则真的惨了,他们家里人应该明天一早在申城机场等着他们的吧。
一切顺利就好。说这话的人是我右边跟我隔着过道的童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童城,前几天没有什么感觉,这回,从到奥曼机场开始,他说的话好象每句都让人的心吊起来。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本来,一切顺利就好,是一句普通话,很普通的话,可是听着怎么好象有另一种意义,有一种让人说不出为什么会有一种惊悚感的回音。
好象为了是迎合我的这个感受,童城这个“顺利就好”话声刚落地,我们的飞机就停了下来。
飞机在滑行时停下来是常见的事情。
可是停这么长时间就不常见了。
停这么长时间而没有广播通告原因或者安慰乘客们就更不常见了。
有人在我身后嘟哝了一句:这是干什么?要查案子吗?
说这话的是我们申城第一干细胞研究所的同事云吴教授。